处理完了太妃的事情,宁樱心里多少倒也是很感慨。
大概是最近走的人多,一个个故去,她更加感受到韶光易逝,生命不易。
人无再少年,花有重开日。
眼瞅着春天已经到来了。
再怎么天寒地冻,大地也是一派勃勃回春的气象,圆明园里的桃花坞那儿,到了三月,就已经枝头遍绽,美不胜收了。
弘昼进圆明园来给皇额娘请安——他现在虽说已经被封了亲王,但这亲王的帽子戴在头上,却仿佛一个虚空的头衔。
皇阿玛并没有对他太多的委以重任。
弘昼却是平平静静的——皇阿玛既然给了他亲王,就是让他好好的坐在这亲王的位置上,当个富贵王爷而已。
封了他,却没封弘历哥哥,这本身就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就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他才会如此平静。
“你喜欢的那个孩子,再等一等——你嫡福晋这才刚刚进府呢。”
等到将奴才们都差遣走了,宁樱对着儿子道。
弘昼点头“额娘放心,儿子明白。儿子越是喜欢她,她便越危险。”
暖阁之中寂静无声,母子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顿了顿,弘昼才又低声道“额娘,儿子很感激您。”
宁樱低头一笑,伸手顺手拿了旁边的药油轻轻地抹着太阳穴。
她现在年纪上去了,精力也有些不济,就这么儿子难得进来见一面,她居然话一说多,也有些想打瞌睡。
宁樱只能安慰的对自己说,也许是春困吧。
她一边按摩着,一边才道“你是额娘的亲儿子,额娘哪能不疼你?若是有两情相悦的姑娘在身边,你也能开心些。这本是额娘的私心,额娘也不瞒你。”
弘昼微微一动,抬起头看着母亲。
额娘已经面色显得有些疲惫了,微微向后仰着头,半闭着眼睛倚靠在椅子上。
额娘是明白他的。
她知道他“不开心”。
要不然就不会说“你也能开心些”这样的话语了。
……
瓜尔佳氏进府足足五个月之后,在雍正九年的初夏里,一顶小轿直接将霜溪给接进了和亲王府内。
进来的时候,正巧是端午节。
自从怡亲王病丧以后,清宫之中,果然就如万岁所言,再也不过端午节了。
而弘昼这里,为了和皇阿玛表示统一,府上也一样没有对端午节进行太多的庆贺,只是象征性的让膳房包了粽子,又在屋子里摆上了五毒屏风,上了些雄黄酒。
这就算是过节了。
借着节日的掩护,霜溪进府里来,也就显得不那么扎眼了。
她只是个侍妾,连去给嫡福晋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但偏偏才进府的第三天,趁着王爷出了府,瓜尔佳氏就亲口点了名让她过去。
说不惶恐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进了府,这些都是迟早要面对的。
……
正院里,到了瓜尔佳氏面前,霜溪上前去就给瓜尔佳氏请安。
“起来吧。”瓜尔佳氏倒也没给她脸色和架子瞧,只是声音淡淡的。
瓜尔佳氏穿了一身绣着大片牡丹的旗装,鬓发上的装饰都是点翠的——点翠取材珍贵,华丽绝伦。
满头珠翠之下,是一张看起来非常有福气的脸。
所谓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说的就是瓜尔佳氏这样的面容。
只是自从成亲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府里的日子太过养尊处优,她的脸如今比选秀女的时候还要再丰腴一些。
霜溪被叫起来之后,只能站在一旁——侍妾是不能坐下的,除非瓜尔佳氏发了话,给她赐坐。
瓜尔佳氏抬头往这侍妾脸上不动声色地给看了好几圈——听闻这乐伎当年就是王爷给救下的。
少年男女,情窦初开。
虽说只是个侍妾,瓜尔佳氏想着,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你坐。”瓜尔佳氏道。
她自己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说起话来还带着一点娇嫩的小奶音。
……
圆明园里,一年四季美景如画。
但还是夏天的景色最动人。
宁樱已经做了足足好几年的皇后,现在,对于“皇后”这个位置上所该做的一切,所该承担的一切,她可谓驾轻就熟了。
越是年月往后走,宁樱越能理解到“皇后”这两个字中沉甸甸的分量。
夫妻一体。
真的是夫妻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说胤禛前半生的目标是成为紫禁城真正的主人。
那么身为皇后,宁樱想其实她最大的责任便是赋予紫禁城“家”的意义。
家和,方能万事兴。
……
七月里,弘晖府上又传来了好消息——侧福晋崔佳氏怀孕了。
据说妊娠反应相当严重,崔佳氏整天都在吐着酸水,差不多快把心肝肺给吐出来了。
董鄂氏这时候担起了嫡福晋的责任,每日过去都看望崔佳氏,又亲手照顾她。
这一照顾,便是将近一个月的时光。
整个王府上下都在夸赞嫡福晋贤良。
胤禛之前也听宁樱提过——说是弘晖似乎是挺中意这个崔佳氏。
其实平心而论——儿子到底更喜欢哪个女人,并不想将手伸得太宽。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少见地把弘晖给叫到了暖阁里,点了几句。
弘晖先是诧异,随后便对着皇阿玛表明了自己并没有冷落董鄂氏。
嫡妻的体面,是无论如何都要给的。
更何况,董鄂氏的确温柔贤良。
晚上用膳的时候,宁樱听着胤禛说这事儿,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妥了——崔佳氏确实如今的势头是强一些。
但也不至于说董鄂氏就被压的抬不起头了。
再说了,对于年轻人来说,感情这种事儿最忌讳的就是强迫。
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强按头,当心激出逆反心理来。
董鄂氏那孩子的性子,本来便如清茶一般,是要时间久了才能越发体会出她的好处。
可是胤禛凭借着皇阿玛的身份——这一下可好,倒显得非要弘晖撇开崔佳氏似的。
她默默地放下了筷子,接过奴才们递上来的热手劲帕子擦了擦嘴,看胤禛已经用完了晚膳,接过了苏培盛双手捧上来的眼镜。
他将眼镜架上鼻梁,起身就是一副准备再去批折子的模样。
宁樱送他出去,一边心想着倒也不能怪他。
这些细腻的小儿女心思……他要是全能体会,也就不会是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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