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小太监鱼列而入,垂首敛眉地进来,恭恭敬敬将赏赐放下。
首饰、衣料、清玩、器物……样样精致非常,一时间桌案上宝色流光——连带着宁樱这间屋子都被衬得清寒了。
小馄饨躲在宁樱脚后面,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谨慎地瞪眼看了一会。
确认来人没有威胁之后,它摇着尾巴,开始试探地在来人面前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它开始放飞自我——围着小潘子飞速打转,又歪着脑袋扯着他的衣角。
见状,婷儿赶紧上前来,伸手将小馄饨捞起来。
她抱狗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小潘子——错不了,她认得这个小哥哥!
这就是那一天在膳房门口的小路上,扔了一个大肉馅饼给她的小哥哥。
婷儿咧嘴冲着小潘子,有点难为情地笑了。
小潘子压根儿没注意到她,一脸谄笑对着宁樱道:“格格,还有一样赏赐——您瞧!”
他一边说,一边就将手中的雕花食盒捧了上来。
清扬上前去将食盒接了过来,捧到宁樱面前。
宁樱伸手打开,就看见里面铺着一层压花纹薄层油纸。
油纸上摆着六块玉雪团子一样的糕点,淡淡的胭脂红从薄面皮中透出来。
外面的饼皮几近透明。
是雪皮饼。
小潘子见缝插针地卖好道:“格格,这糕点是四爷一大早临出府时候,特地嘱咐让奴才去吩咐膳房,一做好了,赶紧就给格格送过来的!”
小潘子走后,清扬喜气洋洋地将赏赐收好,就中还有整整一大包药材——是按例用来给女子镇痛安神的。
屋里正在忙活呢,宋格格过来道喜了。
宋格格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大格格。
大格格大概还不到两岁,被乳母抱在手上,穿得很亮眼,花团锦簇的一团,和宋格格身上的朴素清简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也就是因为颜色太热烈了,反而更加衬托出大格格瘦弱的小身子——细细的脖子撑着一个大大的脑袋,像个豆芽菜,看着让人怪心疼的。
大格格的精神也很萎靡,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的活泼。
宋格格在旁边说话,才说了没几句,大格格就趴在乳母肩膀上睡着了:zzz……
一边睡,她一边发出了细细的小呼噜声,口角一边吹出了透明的口水泡泡。
宋格格满脸舐犊之情,笑着就低头从自己胸前摘了手帕,极轻柔地帮大格格擦掉了口水。又从乳母手里接过了大格格。
她把女儿抱在怀里,满脸怜爱地拍着大格格的后背心。
正好清扬过来请示宁樱:是不是将赏赐的药材全煎了,宋格格听见她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用帕子掩住了嘴,忍着笑对宁樱道:“傻妹妹,这药材可不是这么用的!这是用来放在洗浴的热水中一起煎煮,药效才能真正发挥出来——妹妹可让人在药包里找找,定然有附纸张书写文字,细细寻一寻便是。”
宋格格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窘迫得红了脸的清扬,心里微微摇了摇头,想着这宁氏身边的奴才,到底是从母家带出来的,不能和阿哥所里调教出来的奴才相比。
宋格格前脚刚走,后脚武格格和侍妾观光团也过来了。
进门便是一通铺天盖地的贺喜。
武格格见了宋格格送过来的贺礼——一对清雅的青花小花瓶,自觉自己绣的手帕有些拿不出手,捏在手里便磨磨蹭蹭地不好意思拿出来。
她都拿不出手,其他几个侍妾就更不好意思了。
……
宁格格承宠第二天一大早就得了四爷赏赐的消息,不到中午,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后院。
福晋乌拉那拉氏正在赏花,闻言转头吩咐华蔻:“若不是提醒,我倒险些忘了这件事儿。宁氏侍候四爷,能侍候得四爷满意——是她的功劳。你替我选了合适的赏赐,今儿就趁早送过去吧!”
华蔻答应了,又觑了一眼乌拉那拉氏的侧脸,低声道:“福晋。”
乌拉那拉氏转头:“怎么?”
华蔻笑眯眯地道:“后花园里,游廊西北拐角的美人靠昨儿还在修缮呢,木架子堆了一地,想必走起来不大方便,奴才打从假山那条路走吧?”
假山那条路就必须经过李侧福晋门前了。
这赏赐的动静,必然也会被她院子里八卦的奴才看了去了。
乌拉那拉氏怔了一下。
她看着花叶上被阳光照耀着的露珠,伸手用宝石护甲拨了拨,转身瞟了一眼华蔻,面色庄肃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很轻快:“傻丫头,腿在你自个儿身上——走什么路也用得着禀报?”
……
宁樱屋前院子里的空地上,一处树荫下,她正在恪尽职守,给四爷的墨痕亲手调制今日的狗饭。
小馄饨守在她身边,时不时地将小脑袋从她臂弯下挤进来,耸动着小鼻子,闻闻这只碗,又闻闻那只碗。
刚刚做好,福晋的赏赐送过来了:一对簪子、两匹布料、一支白玉管笔、一本字帖。
宁樱谢了恩。
来人走了以后,清扬在阳光下展开布匹的一角,对着雕花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照了照,就笑着道:“格格,这花纹真雅致,果然福晋赏赐的不是凡品。”
婷儿在旁边,闻言就挤了过来,对着阳光,眯缝了一只眼,看了一眼就笑着道:“格格,您看,这花纹还会变呢!真好看!”
宁樱坐下在桌前,顺手用筷子夹了一块雪皮饼送进嘴里,闻言,咀嚼了几下道:“替我上点妆,淡一些,咱们去正院给福晋谢恩。”
……
到了正院门口,小太监见是刚刚承宠的宁格格过来,打袖子行了礼,就一溜烟进去通传。
没过多久,华蔻快步从院中走了出来,给宁樱蹲身行了礼:“给格格请安,福晋请格格进去呢!”
才刚刚进屋,宁樱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花香气飘散在屋里。
再仔细辨认了一下——这花香中似乎裹挟着脂粉的味道。
宁樱心里微微奇怪:上次来,也没闻到福晋身上用这么浓的脂粉啊?
婢女们打起帘子,华蔻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恭敬地道:“福晋,宁格格进来了。”
宁樱上前来请安。
她一行礼,乌拉那拉氏就把手里的茶盏放下了,面上含笑地看着宁樱。
边上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