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宁樱的手进了内屋,四阿哥四下里看看——还是原来那些摆设,但是看着却觉得有些陌生了。
这一趟出去的时间可着实不短。
他这么一想,视线再扫过宁樱的肚子,扫过那道起伏的曲线,心里便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多少是有些内疚的。
虽然一直都有书信来往,但区区的纸张怎么能抵得过真真切切的人在眼前呢?
四阿哥想到这儿,就叹了口气,把宁樱拉到身前来。
他给她讲这次东北出行路上画出来的田耕图,
“若不是咱们在这菜园子里开垦过,许多细节也不能画得那么精妙生动。皇阿玛是个爱农之人,喜欢耕种之道和民风歌谣。”
宁樱坐在旁边,一边听,一边就很捧场的抬头看着四阿哥微笑,袖子里的手指却微微捏紧了,心情很是微妙。
四葫芦你是不知道,那个位置迟早都是你的!
只是……现在连康熙四十年都没到,东宫仍在,众阿哥也各有各的风头,四葫芦……他会这么早,就生出了夺嫡的心思吗?
宁樱这样想着,忍不住就抬起头,在灯火的暗影里,沉默地打量着四阿哥线条流畅的侧脸。
两个人说着说着,清扬就进来送点心了。
她一送进来,宁樱看见碟子里精致的小糕点,才忽然反应过来,立即弹起来,拍了拍手掌上的面粉就道:“我的披萨才做了一半!”
四阿哥一怔,没听明白:“你的什么?”
宁樱咳了一声,声音小了一半:“我的……大饼。”
意大利大饼嘛。
四阿哥不疑有他,点点头,伸手拉住她坐了下来。
一边拉,他一边就直叹气:“别折腾那些了——爷在外面,就想着和你说话呢。”
宁樱立即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四阿哥虽然这么说——但是宁樱心里清楚:所谓的“说话”,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四阿哥一个人说,而她在旁边听着就好。
有的时候,倾听比说话更重要。
……
四阿哥这么谈兴大发,一说便说到了深夜。
两个人并排躺着,四阿哥伸手揽了她的肩膀之后,闻见宁樱发丝的淡淡香气,就有些起了绮思。
但没敢动弹——就连躺着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怕不小心碰到了宁樱的大肚子。
他埋头在她头发里闻了闻,低低叹了一口气,就看宁樱抬起头问他:“爷怎么叹气了?”
四阿哥没说话,伸手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梭过她眼角。
他个子高,一动作,被子的边沿就往上蹭了蹭,正好盖住了宁樱半个脑袋。
宁樱呼出了一口气,有点憋闷,下意识地就在他怀里蹭了蹭,正想努力往上去冒出被窝,却被四阿哥按住了。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微微有些沙哑,眸光里是深深忍耐的的欲念:“别动。”
……
早上宁樱起来的时候,四阿哥已经走了,她隔着雕花窗子就听见清扬的声音。
清扬站在院子里,正在和前院书房的人说话。
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过来——听着好像是巡幸的赏赐送过来了。
宁樱这才模模糊糊记起来: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四阿哥还没走呢,一边披着衣服在床前起身,一边是跟她说了一句:说今天一会儿会把从东北带回来的东西送来。
没想到这么快。
婷儿听见动静,进来就侍候宁樱下床穿戴。
结果扶着她下来的时候,婷儿就清清楚楚地看见宁樱下巴和脖子上有好几处淡红色的痕迹。
瞧着有点像蚊虫叮咬过,又像淤血。
宁樱洗漱穿戴之后,只让婷儿伺候自己松松地挽了个头发,向着一边垂在肩膀上,然后就出来准备用早膳。
正屋的地上洒满了上午的灿烂阳光,宁樱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好几只大大小小的箱子,清扬在旁边拿着登记册。
都是东北巡幸带回来的好东西。
其中有松花江盛产的淡水珍珠,一盒两颗——珠子泛出淡淡鹅黄色,美丽圆润,晶莹夺目,足足有半寸那么大,宁樱握在手掌之中,灿然生光。
孔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在旁边看了就说这是吉林的北珠。
因为是龙兴之地的珠宝,这珠子比岭南,北海所产的珍珠都珍贵。
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尺寸,就更是上上品了。
“四爷疼着侧福晋您呢!”孔嬷嬷笑着道。
旁边还有整整一箱子各式各样的貂皮,颜色多是淡色,以及人参、松子膏等等。
还有给弘晖的一大箱玩具!
……
宫里,四阿哥正在领宴——这是帝驾回京之后,紫禁城里第一次宫宴。
宴后、康熙心情很是不错,于是命令费扬古、伊桑阿考试宗室子弟骑射。
众人到了校场上,一片热热闹闹之中,年纪小一些的宗室子弟先上场。
几个开府成年的阿哥组坐在后面,就看场上少年们神采飞扬,到了精彩之处,旁边侍卫们皆摇旗呐喊。
日光之下,侍卫们的明黄色行褂耀得人满目迷灿。
四阿哥坐在一边,不知不觉就渐渐喝了好几盏茶。
越喝越渴,越渴越喝。
要命!
昨晚在宁樱院子里,用的夜宵就都是口味重的。
今儿早上他起来,本来想回前面书房用早膳,后来想节约些时间,索性也就在她那儿用了。
灶火间里送出来的马铃薯丝饼,还有辣皮子夹饽饽……
都是辣的。
四阿哥端着茶盏,正看着校场上呢,肩膀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一回头,就看原来是太子。
“太子爷!”四阿哥立即站了起来。
太子抬手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当真起身,又往四下里看了看,笑着道:“原来四弟喜欢这茶,我宫里多着呢,回头四弟差人来拿。”
四阿哥赶紧就道:“多谢太子爷!”
太子爷嗯了一声,伸手成在椅背上:“听说一个消息——万岁今年说不准要南巡。”
他迎面对着阳光,被刺得眯缝了眼睛。
四阿哥愣了一下,来不及体会太子称呼皇阿玛为“万岁”的微妙,脱口而出问太子道:“南巡?什么时候的消息?”
太子瞧着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没定的事儿——黄河水患,年年如此,你心里有个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