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昇站起来,满不在乎就对着弘晋背影啐了一口:“悉随尊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看弘晋方才腰上打架之时,撕扯下来的一块玉佩落在地上,美玉蒙尘,裹了一层泥土草叶。
弘昇心里不解气,上前去就狠狠的对着那玉佩踩踏起来。
旁边有太子府上的老太监,瞧着便惊呆了,待到反应过来之后,扑上前来就哀声阻止道:“小阿哥,不可!这可是仁孝皇后当年留给太子爷的玉佩,太子爷又给了小主子!”
弘晖从小跟随阿玛,也听了不少宫里的旧事,知道仁孝皇后在皇阿玛心中,分量非同小可。
如今弘昇踩着这玉佩,这事若是被有心人发作起来,便是可大可小。
他微微一转头,示意安宁立即上前去将那玉佩捡了起来,交还给老太监。
……
晚上,宁樱院子里。
晚膳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是她和一对儿女都喜欢的菜式,一共四道凉菜、四道热菜——没算汤和甜点。
然后她等了好久才等到弘晖回来。
儿子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宁樱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弘晖耷拉着头,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尚书房里发生什么事了?”宁樱上前去,一边示意小潘子带着小太监,把弘晖的小书包和其他书本杂物送进屋子里去,一边就伸手抚着弘晖的肩膀,低声问他。
弘晖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不至于会做什么完全失控的事情。
那么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好朋友弘昇了。
果不其然,弘晖抬起小胖脸,很苦恼地对宁樱道:“额娘,弘昇把弘晋给打了。”
宁樱怔了一下,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弘晋”是谁家的。
因为康师傅孙子太多,名字还有同音的,她也是听四阿哥和儿子说了好一阵子,才各个分清楚。
但是愣了一瞬,宁樱明白过来,低头瞧着弘晖,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把太子家的小阿哥给打了?”
弘晖伸手捂着额头,慢慢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道:“弘晋不是能容人的性子。”
三格格本来是跟着宁樱出来的,这会儿听了弘晖说话,又抬头见了额娘脸色。
她懵懵懂懂的也有些明白了。
三格格走过去就轻轻扯了扯弘晖的袖子,满脸担心地问道:“胖哥哥打了人了?”
弘晖没说话。
见哥哥没回答,三格格绕着他就转起了圈子,一边转,一边寻根究底地道:“是不是胖哥哥打了人了?!”
弘晖正在心里烦闷,又被妹妹扯住了袖子。
他忍着火气,微微一抬手便道:“云心乖啊!自己回屋子里玩去。”
结果动作大了些,三格格本来就依偎在哥哥身上,一时间没站稳,就踉跄了一下。
弘晖一惊,伸手刚要去拉住妹妹,安宁在旁边,方才便是一直默默瞧着三格格的。
见三格格踉跄了,安宁立即抢上了前去。
他眼疾手快,伸手又柔又稳地扶住了三格格:“格格当心!”
三格格站稳了,先是抬头睁大了眼睛看了安宁一眼,然后伸着小手手,一边拍着胸口压惊,一边就很小声地道:“安宁哥哥,幸好有你在呀!”
她的声音又软又嫩。
安宁扶稳了三格格,随即便脱了手,正默默护卫在三格格一旁,听见格格这句话,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格格。
三格格穿了一身淡粉色的旗装,边沿上都绣着淡淡鹅黄色的小花,绣工极精致,栩栩如生。
她正好站在天边一抹最后的余晖残照下,醉红的霞光勾勒出她发丝的轮廓。
就在这光辉里,她抬头看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都是欢喜。
安宁不由自主的就挺起了小胸膛。
弘晖那边,他跟着宁樱一起走上台阶,还伸手扶了额娘一下。
然后母子两个人进了屋,弘晖一边在奴才们捧过来的铜盆里洗了手,一边就对着额娘道:“……后来,弘昇还踩了弘晋身上掉下来的玉佩——许多人在场都瞧见了,额娘你知道吗?那玉佩可不是一般的玉佩,是故去的仁孝皇后的遗物!”
讲完了,母子两个人面面相觑。
弘晖在膳桌旁坐下,眼瞅着桌上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这时候却提不起任何胃口。
“额娘,阿玛今晚一会儿还过来陪咱们用晚膳吗?”弘晖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问额娘。
宁樱知道儿子还想问问父亲此事轻重。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着儿子道:“下午你阿玛在宫里直接遣了人来,说是这几日要出京城办差,走得急,只让人回来取了些衣物。”
弘晖伸手捧住下巴,愁得一张小脸蛋都皱起来了:“额娘,弘昇这事儿……会不会……”
他顿了顿,都快哭出来了,整个人自责的不行:“我该拉住弘昇的!我本应该劝说谙达,不能让弘昇去上摔跤课,唉,我明明知道他这性子,怎么就没看住他呢!”
宁樱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低声安慰他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别急,事情未必就如你想的那么糟糕——毕竟阿哥们还小,男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事,叔叔伯伯们未必便计较。”
她顿了顿,摇摇头道:“弘昇这孩子,也是太冲动了。无论之前与弘晋有什么样的苦衷原委,只要他先挥了拳头,这事儿就很难占理了。”
……
弘晖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凌晨,顶着两个熊猫一样的大黑眼圈去上学了。
宁樱照顾完儿子用早膳之后,补了个回笼觉。
这一日,照旧是悠闲宁静的一日。
待到下午,日头西斜的时候,宁樱带着女儿,在院子里花树下给花儿浇水。
一边浇水,母女两个人一边等着弘晖放学回来。
等着等着,弘晖没等到,倒是福晋正院那边来人了。
说是请宁侧福晋赶紧过去一趟,福晋有要事相商。
宁樱闻言就是一怔。
她放下了水壶,一边把三格格交待给乳母好生照顾着,一边匆匆换了一身见福晋的衣裳,稍稍整顿,带了婢女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