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没回答,只是眼睛望着屋里,不安地道:“出了什么事?”大婢女一时间说不清楚,也不好说,顿了顿道:“宁侧福晋在里面呢,二阿哥可是要找侧福晋?”
弘晖正要说话,就看见额娘从里面出来了。
宁樱看见儿子,也是一怔,脱口就道:“弘晖?你怎么过来了?”
弘晖上前去,伸出两只小手抓住了额娘的袖子就问道:“额娘,是不是弘昇出什么事了?”
宁樱叹了口气,看儿子抬着一张胖嘟嘟的小脸,满脸都是焦急之情。
她于是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说完了,弘晖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了。
宁樱看儿子这神情,也知道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乖啊,回去院子里,好好照顾着妹妹,额娘在这里,一会儿就回去。”
弘晖摇了摇头,轻声但是坚决地道:“额娘,我想一同去瞧一瞧刘佳侧福晋。”
他紧紧地握住宁樱的手,恳求道:“可以么?”
……
内屋里,刘佳氏半扶半躺在窗下,一个婢女在她身后支撑着力量,另一个拿了鼻烟捧着,直往她鼻子下凑去。
又有嬷嬷在旁边嚷嚷着不行就先掐人中。
福晋手里攥着帕子站在一旁,眉头紧皱地瞧着眼前这一切。
“真是的,找咱们做什么!放着宫里那位不去找!”她低声就转头对华蔻埋怨道。
华蔻在旁边,捧着福晋的手肘,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福晋说的“宫里那位”,指的是宜妃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不仅仅生了五阿哥,还生了九阿哥、十一阿哥。
光是从这生孩子的频率就能看得出来——宜妃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得宠的。
便是如今,在万岁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
真不明白刘佳氏为什么放着宫里的宜妃不去找。
福晋乌拉那拉氏越想越复杂,心里便隐隐地觉得只怕是刘佳氏别有用心。
弄不好,就是祸水东引,也未可知。
她这么想着,看着还迷迷糊糊的刘佳氏,心里就更烦了——恨不得亲自上手,直接给刘佳氏人中掐出了血,好让她清醒过来,赶紧出了这四贝勒府去!
弘昇这孩子就是个祸头子!
刘佳氏也不逞多让。
福晋正想着,就听奴才们嚷嚷道:“给二阿哥请安。”
她一回头,看见宁樱身后,弘晖已经跟着进来了。
他小小的身子藏在大人背后,屋子里人多手乱,一时之间也不觉得。
福晋皱眉,刚想对宁樱说话,却见弘晖已经走上前去。
这时候刘佳氏也渐渐醒转过来,一转头看见了与儿子要好的弘晖阿哥,更是悲从中来。
她一伸手,拉住了弘晖白白嫩嫩的小手便哭着道:“二阿哥!”
弘晖眨了眨眼,童音稚嫩地安慰了她几句。
刘佳氏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不住地哭着。
好不容易福晋见她稍稍平静了一些,连忙便大声道:“这次实在不巧,咱们四爷是跟九爷一起出京城办差去的,说来也是的,九爷和五爷原本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虽说平日里走动不多,但想着到了宫里,总是要一起去延禧宫的……”
延禧宫是宜妃的住处,四福晋这般说话,已经是再露骨不过了。
刘佳氏听到这儿,只觉得脑海中一个激灵。
是啊,怎么偏偏没有想到延禧宫?
她一直不大受宜妃待见——也因为这个原因,每次往延禧宫去,对刘佳氏来说,都是一件老大难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是弘昇出了事情,刘佳氏不相信:难不成延禧宫那边,还能放着她的亲孙子不管?
刘佳氏抹了一把眼泪,猛地站起身来就道:“我要进宫!”
四福晋也没料到她这样说做就做。
她转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赶紧劝阻道:“今日只怕是不成了,天不早了,要是再过一会儿,宫门只怕都要下钥了……”
她话还没说完,刘佳氏已经伸手直接拽着她的袖子哀求道:“来不及了,求福晋赐牌子!”
华蔻在旁边,就听明白了,刘佳氏的意思是:既然现在时间已经这么紧迫,那来不及回到五贝勒府中,再问五福晋要牌子了。
反正四福晋这儿也是一样有的。
紫禁城之中,门禁森严,便是宗室,进进出出也需要凭证的牌子,一份放在内务府,一份放在景运门,用来方便出入宫门时查对。这牌子每三年更换一次,更换时旧腰牌要上缴。
四福晋也没料到刘佳氏还能这样,赶紧道:“这不成啊,哪里有这样的——各府是各府的牌子……”
她话还没说完,刘佳氏已经直接跪了下来道,手跟爪子一样,一直陷进了乌拉那拉氏的皮肉里去,不讲理地道:“那请福晋与妾身一同去!”
华蔻在旁边,就看刘佳氏说话时候神情凄凉可怕,连嗓音都变调了。
她赶紧上前去,好不容易才把刘佳氏的手从福晋的手腕上扯了开。
刘佳氏的贴身大婢女也吓着了,跪下来便道:“侧福晋!总还有别的法子,再不成,让人带个信儿也成哪!”
……
紫禁城。
延禧宫正殿中,宜妃正坐在妆花梅子色如意垫旁,眉头紧皱,瞧着面前宫女们手中捧着的匣子。
匣子里都是珍贵的药材。
康熙三十七年的时候,宜妃郭络罗氏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熬过去。
病好了之后,万岁往这里送了不少珍稀药材用来滋补。
都在这里了。
宜妃伸手抚过匣子——描金的漆盒冰凉如水,上面繁复的花纹,越发让此刻的郭络罗氏心情烦躁。
“送去吧。”宜妃抬了抬手。
领头宫女心领神会,知道宜妃娘娘这会儿不方便出面,于是捧着匣子就出去了,到了外间,交到了首领太监手上。
……
没多久,这匣子就已经送到了林佳氏面前。
满屋之中,弥漫着的都是药气苦涩。
听说是宜妃娘娘赏赐,林佳氏只是咬着牙跪下了,很勉强地谢了恩,又让人将药材收在了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开来瞧一眼。
首领太监微觉尴尬,却也不好多说,于是行了礼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