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首选的便肯定是那些性情平和谦逊、凡事都能包容忍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男孩了。
四阿哥一手轻轻地抚在砚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他转头问了一下苏培盛现在的时辰,想了想,便起身往宁樱那里过去了。
宁樱院子里,这时候还没歇下,灯火通明。
她坐在三阿哥弘历的悠悠车旁边,伸手一边揽着一个女孩子——二格格和三格格都在她身边。
两个孩子都洗漱过了,二格格脑袋上还有湿润的水汽,一左一右的坐着,在听宁樱讲故事。
宁樱今天讲的是睡美人的故事,但是为了适应现在的时空,于是她把故事稍微改动了一下。
三格格听得十分出神,一个劲儿地追问睡美人艾洛公主到底是在哪里?
宁樱比划给她听:“这个世界上,不光是咱们国家,还有许多别的国家,领土或大或小,人民或多或少,那里的老百姓也一样生活着,每天饮食起居。”
三格格睁大了眼,紧紧的抓着额娘的袖子就问她:“真的?”
宁樱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就反问她:“宫里不是还有洋人画师吗?京城里也有洋人传教士,这些人都是从西洋过来的。”
三格格长长地“哦”了一声,咧嘴笑了:“女儿竟给忘了,原是如此。”
二格格在旁边听完了睡美人的故事,还有些意犹未尽,小手托着脸颊下巴,望着灯火就微微的出神。
因为是临睡之前,她的头发被简单地编成了一条油亮油亮的辫子,松松地垂在肩头上,稚气可爱。
若不是发间插着贵重首饰,这造型从后面看过去,简直都有点像刚刚进宫的小宫女了。
就萌萌的。
宁樱伸手也摸了摸二格格的小脑袋,觉得手下湿润。
她看了一眼二格格身边服侍的婢女。
婢女知道侧福晋的意思,心下惶恐,当即就跪下来了:“是奴才急躁了。”
宁樱摆摆手让她下去,又伸手拿了旁边的干燥帕子,对二格格笑了笑道:“给你再擦擦干。”
二格格立即很听话地就站起来了。
她挪了挪小屁股,看这样子居然是很想坐在宁樱膝盖上,
但她到底还是没像三格格一样自在,讪讪地坐在了宁樱面前的小绣墩上。
宁樱坐在她背后,先给她把辫子拆散了,然后用干燥的大帕子兜头把二格格的脑袋包住了,一边擦干,一边就温柔地道:“孩子,洗完头别急着梳头,一定要散开、确保擦得干透,否则这样湿发入睡,后面的头发压在枕头上,湿意散不开去,寒气就会入了人体,久而久之,会影响健康。”
二格格眼睛有点湿——这样的动作,真的很像母亲。
她很乖地点了点头,声音小小地道:“你说的话,我都愿意听的。”
她是背对着宁樱的,宁樱没听清,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凑过脸去道:“什么?”
二格格误会了宁樱这个凑脸过来的动作涵义,微微睁大了一下眼睛,然后很小心地就把小脸蛋凑了过去。
宁樱还没听到二格格复述一遍,忽然就觉得脸颊侧畔有热气轻轻过来。
然后就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是二格格亲了她一下!
一瞬间,宁樱都愣住了。
二格格亲完,就不敢再看宁樱了,抬起两只小手捂着脸,又惶恐又害羞地把小身子背了过去,奶奶的声音里都是脆弱,还有孩子敏感的自尊:“我喜欢侧福晋……我……”
宁侧福晋喜欢她吗?
二格紧张得两只小手手互相掐在一起,眼睛不敢往上抬。
才过了一瞬,她忽然就觉得头顶温热了一下。
是一个像母亲一样的吻,落了下来。
……
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
屋子里几个人一起转头看过去,原来是四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他脸上虽然带着微笑,看表情却是颇有感慨——宁樱估计:刚才那一幕被他看见了。
她站起身,一手挽着一个小格格,正要过去,四阿哥往前半步,抬手就免了她要请安的动作,简单直接地道:“先让人送水来。”
婷儿在旁边,会错意了,顿时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又赶紧垂下头去了。
四爷不是吧……这么猴急?
清扬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带着她就赶紧过去了。
等到热水送过来,四阿哥被伺候着洗了个脸,婷儿才明白——是四爷这么一路走过来,走得又急,额头上出了一层汗,腻腻的不舒服。
等他洗完了,宁樱也闻见他身上的酒香了。
四阿哥一手一个,把两个女儿伸手揽了过来,问了几句话,无非是南巡路上玩的开不开心,这江南的民间饮食好不好吃,下次若是再有这样南巡的机会,还想不想跟着出来?
三格格搂着父亲的脖子,可可爱爱的在原地蹦跳了几下,举着小胖手就道:“和阿玛在一起,去哪儿都是开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之前四阿哥难得的几次,带孩子们出去玩的游历都回忆了一遍。
有的细节,连四阿哥自己都压根儿忘了个精光,三格格这时候却一件一件说起来,如数家珍。
包括阿玛那时候对她说了什么话、是怎么教她的、又因为什么事,产生了什么样的感悟。
她样样铭记于心。
四阿哥听着听着,满脸微笑,抱着三格格,伸手揉着她的后脑勺好一会儿。
等到三格格带着二格格回去睡觉了,屋中奴才们也退了出去。
四阿哥走过来,伸手将宁樱拉到了自己面前,又说到了这一路上宁樱照顾孩子们的事情。
他低头亲了亲宁樱的额头,揽住了她的腰,在灯火的幽微之下沉默了好一会儿。
宁樱轻轻吸着他身上的酒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江南佳酿,如这里的山水一般,温软的很。
不觉得熏人,只觉得一阵馥郁的甜香。
“爷喝的是什么酒?”她本来想挣脱开,无奈四阿哥将她的腰揽得紧紧的。
宁樱无奈,笑着仰头问四阿哥,顺手就摸了摸他的脸颊。
四葫芦,这是醉了?
四阿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宁樱在这样的凝视之中,抬头望着他,终于读懂了四阿哥目光中的意思。
他是在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