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康熙帝驾出京城,向热河迢迢而去。
四阿哥和其他阿哥一起,骑在前面的高头大马上。
十三阿哥陪在他身边。
耳听得十四阿哥和八阿哥一路说笑不断,十四阿哥不论说什么,话句前面都必定亲热地带一句:“八哥,你看!”
四阿哥听着,心里隐隐地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所谓兄弟——骨血是一种,缘分又是另一种。
十四阿哥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十四阿哥从小在永和宫,年龄又足足差了十岁,与他来往的不多,但毕竟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他还记得十四阿哥小时候两三岁的模样--白白嫩嫩,虎头虎脑的,跟弘晖小时候有点像,穿着一件虎头衣裳,在青砖地上爬来爬去。
奶娘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的把他抱起来。
一边抱,一边十四弟就不停的挣扎。
其实挺可爱的。
四阿哥自己那时候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不擅长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并且也羞于表达。
并不是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小娃娃。
但没想到,不过几年时间,小娃娃渐渐地就跟在八阿哥身后。
……
马车里,弘历和三格格坐在一起,三格格在耐心地回答他:告诉他这一路上过去,大概要花多少时间。
这也是刚才弘历提出的问题。
其实她自己也不大算的清楚,偏偏还一本正经的在教弟弟,宁樱听着就忍不住笑着直摇头。
等到说完了这个话题,三格格生怕弘历弟弟又问出什么让她招架不了的问题,丢了姐姐的权威,于是赶紧就拿了糕点喂弘历。
弘历吃得很香,一不留神已经吃下去了三块糯米糕。
宁樱看见了,赶紧就阻止女儿:“不能再让他吃了!那是糯米,难消化的。”
三格格于是用自己的帕子亲手给弘历擦了擦嘴。
中午时分,帝驾暂且停歇了下来。
宁樱怕孩子们在马车里坐了半天,憋闷得慌,于是带着孩子们下来透透气。
没想到的是,五阿哥身边的瓜尔佳氏带着四格格过来了。
队伍挺长,瓜尔佳氏从那边走过来,太阳底下走了好一段路,到了宁樱这里,就微微喘气,拿着帕子擦汗擦个不停。
四格格和三格格一见面就开心地拉着手跑到一旁去说悄悄话了。
弘历看见四格格,注意力立即就全部被吸引了开去。
他瞪大了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眸子,好奇地望着这个小姐姐。
瓜尔佳氏和宁樱也算是旧相识,这时候一边擦汗,一边愁眉不展,又说这一次塞外巡幸,五阿哥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
宁樱很自然地就以为另一个“人”是刘佳氏。
但是,她看着瓜尔佳氏说话的神情,就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果然,没听几句,宁樱才知道五阿哥带的另外一位,原来是府里的格格钱佳氏。
这位钱佳氏,她之前从没听过,结果瓜尔佳氏一解释,才说这女子是新人入府。
虽然是新人,年纪也小,风头却十分厉害——才刚刚进府很短的时间,就已经引得五阿哥十分喜欢,几乎隔三差五地就往她院子里去。
就连原来相敬如宾的贤妻五福晋,居然也被一个小小的格格压下了风头。
五阿哥虽说还对五福晋一如既往地尊重,但是居然前一阵子,差点连五福晋的生辰都给忘了。
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用另一位侧福晋——刘佳氏的话来说:五爷的魂这是被狐狸精给勾走了!
瓜尔佳氏一边愤慨地说着,宁樱一边就想到了印象中五阿哥的模样——很淳厚、温雅的一个谦谦君子。
她有点发怔。
“我不敢说爷宠妾灭妻,但如今这般,又有什么区别!”瓜尔佳氏咬着嘴唇,哼哼唧唧地凑到宁樱耳朵边上,从牙缝里大胆地挤出来着几句话。
吐槽完这几句话,她似乎觉得痛快了许多,伸手捂着胸口就揉了揉,一连叹了好几口长气。
本来,在这府里,刘佳氏和瓜尔佳氏两位侧福晋关系也一直不咸不淡,让让只不过因为五福晋贤良,维持着后院的和睦,所以两个人才这么和平相处了多年。
但是这新格格钱佳氏进府以来,两位侧福晋顿时就亲密了许多。
连带着互看彼此,也比从前顺眼多了。
“你别看五爷这一趟带我出来,其实那全是因为沾了四丫头的光——孩子得有亲娘照顾!不然的话,他巴不得只藏着那狐狸精一个在马车里呢!”瓜尔佳氏压着嗓子,低声就对宁樱抱怨道。
宁樱知道——她说的“四丫头”指的是四格格。
瓜尔佳氏一边说,一边就对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指了指。
宁樱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正好就看见马车帘被掀起来,几个奴才忙前忙后的在搬着凳子,在伺候马车里的人下来。
又等了一瞬,马车里才伸出来一只滑如凝脂的手。
十指尖尖,手腕、手指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珠宝首饰也没有。
只一段极艳丽的桃色衣袖,闲闲地半垂落在手背上。
一个贴身大婢女模样的上去把人给扶下来了。
等人一出来,远远的看清了容貌,宁樱忽然有些理解五阿哥为什么突然沦陷了。
一个人,整天清茶品多了,也会想醉饮一壶烈酒的。
吸引人的不一定仅仅是美艳,而是对比。
钱佳氏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容色却十分美艳——是那种娇媚无比的美,宛如画上初妆美人从画纸上走了下来一般。
她穿着一身艳桃色旗装。
这颜色太艳了,看着扎眼,也容易把人衬黑,偏偏穿在钱佳氏身上,就像是给她量身定做得一般,无比合适。
衣服和人,互相衬托,彼此都达到了最佳的状态。
钱佳氏下了马车来,也就走了几步,忽然有所察觉,往瓜尔佳氏这里看了一眼。
瓜尔佳氏还想吐槽,见她已经瞧见自己了,于是冷着脸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钱佳氏看上去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过来了,先给瓜尔佳氏行了礼,又看着宁樱的衣装气度与瓜尔佳氏对她的亲昵态度,猜测宁樱是其他贝勒爷的侧福晋,于是也行了礼。
瓜尔佳氏冷冷地道:“万岁巡幸在外,停歇只是暂时,你下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钱佳氏妩媚一笑,泰然自若地道:“侧福晋难道不也在闲转么?”
一个格格,对着侧福晋这般说话,已经很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