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宁樱正在驻跸的院子里,让人在树下铺了好大一张毯子,又放了许多有趣的小玩具。四周都有奴才们看守着,弘历一个人坐在上面玩,便是爬出去了也没关系。
她低头正看着儿子在毯子跳来跳去,忽然便有苏培盛亲自带了人陪笑前来通知,说是万岁即将动身,四爷吩咐说,让侧福晋着手准备一下,明日启程。
宁樱听着,立即就把弘历给抱进去了。
弘历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在额娘的怀里摇晃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就问额娘:“额娘,我们去哪儿?”
宁樱亲了亲儿子柔嫩的小脸蛋,才对他解释说是马上要巡幸塞外了,那儿与这里,便是完全不同的一番风景。
不过,对于弘历来说:区别并不大。
反正他年纪小,也不能骑在马背上,最多只能坐在马车里。
在哪儿坐马车不是坐呢?
三格格越发懂事起来,这时候帮着宁樱一起指挥奴才们收拾东西。
屋子里虽然点了好多灯,照的亮堂堂的,但毕竟深宅大院,地方深阔,有些位置为了风水,还摆了屏风分隔空间。
就更幽深了。
三格格坐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些感慨,对宁樱说:说是她从生下来之后,其实除了紫禁城、贝勒府、京城、热河、江南,旁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
要是多能看看这壮丽河山就好了。
宁樱心道可惜女儿不是生活在现代。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闺中少女而言,三格格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已经比那些女孩子要多得多了。
三格格坐在床上,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微微咧嘴就对宁樱一笑:“额娘,等到你老了,我还陪你来巡幸,来热河。”
宁樱抿嘴笑了笑,对着女儿摇头:“那时候你肯定已经嫁了人了。”
三格格一歪头,看着宁樱:“嫁人了便不能陪着额娘了么?将来我的夫婿若是疼爱我,定然与我一起侍奉额娘。”
宁樱听着就站在原地琢磨开了——怎么听着像是要找个上门女婿似的?
……
两日之后,帝驾迤逦而去。
也就在这几日,太子又出了一件事——他出门游玩在承德当地,结果路过一处当地官员所在地,对方招待得比较简朴。
太子盛怒之下,居然说要处死此人。
幸亏,在太子身边人涕泪横流的劝说之下,太子才算收敛了怒气,改变了主意,转而用鞭子抽打官员。
这事儿传到康熙耳边之后,康熙沉默了半晌,挥手让来人去了。
他连恼火都没了。
只感到了力不从心的,深深的疲惫。
……
塞外风景极美,看着人马在草原上策马纵横的背影,宁樱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放松。
在辽阔的草原上,康熙带着诸多皇子上前,开展了“围猎习武”。
这不是单纯地游玩取乐,实际上是有加强武力防备的政治意义在其中的。
康熙虽然不快于太子之事,但仍然强打起精神,一马当先,亲自带领诸皇子、王公进行骑马、步射。对骑射俱优的皇子也不忘给予嘉奖。
因为时间将近中秋,是捕鹿的最好时节,等到习武结束,康熙还亲自带着皇子们,开始了捕鹿的活动。
弘晖已经很有经验了。
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背着箭囊,跟在四阿哥身后便一骑绝尘了。
荒塞万里,明月苍凉,热闹的捕猎活动过后,草原上支起帐篷,犒赏勇敢的武士,又有悠扬的音乐奏起。
一时间,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之中,草原上飞溅着火星,夜深千帐明灯。
别提多么热闹了。
在一片欢腾声中,康熙好好地夸赞了一番直郡王和四阿哥,又将少年英勇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提出来,特意说了好几句。
太子坐在一旁神色阴郁,提起杯盏,就猛地灌了好几口酒下去。
酒水辛辣,酒入愁肠愁更愁。
另外一边的宁樱大帐之中,清扬和婷儿张罗着将灯点好,又坐在小几旁边熨烫第二日主子要穿的衣裳。
宁樱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等到四阿哥回来,她一听见动静,立即就站起来,扑过去到他怀里了。
四阿哥以为这宝贝是在撒娇,于是借着酒劲,一弯腰,先亲了亲她眼皮,随即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一旁床榻上走去。
宁樱被他放在床榻之上,却还是这么仰视着四阿哥。
四阿哥就看她一双眼睛亮得分外异常,看上去像是一肚子话要说的模样。
他挑了挑眉,在床沿旁坐了下来,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怎么了?有话想对爷说?”
宁樱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咽了一口唾沫,很严肃地就道:“爷,你这几天,不要靠近太子身边。”
四阿哥一怔,神色动荡了一下,微微抬手,轻轻握住宁樱的手,道:“为什么?”
宁樱有点着急,抓紧他手掌:“反正爷千万不要靠近。”
她没办法回答他——总不能说她是从几百年后的现代穿越过来的,知道太子这一次要被废,怕四阿哥若是靠近了他,到时候难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于是宁樱含糊地就说自己做了个噩梦,很是吓人,吓得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头冷汗,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但是梦境中的事情已经全忘了。
四爷若是这几天靠近太子,总是不祥。
对,不祥!
这两个字已经很重了——四阿哥下意识的就伸手覆住了她口唇,又告诉她除了在自己面前无妨。
若是到了外人面前,万万不可说这话。
宁樱一边点头一边心里就道:她又不是傻子!
这么一提到太子,四阿哥方才的绮思也没了,他叫了奴才送水进来,简单洗漱了一下,跟着宁樱两个人头碰头地躺在大榻之上,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粗糙的指腹一遍遍来回摩挲过她细嫩的手背肌肤,仿佛在思索些什么,最后居然微微颔首:“爷知道了。”
他能这么说,就是把自己这番话给听进去了。
宁樱就看他在灯火下,低头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
帐外西风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