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中,眼看着樱儿渐渐地睡着了过去,四阿哥却沉默地望着不远处角落里的灯火。
其实,纵然没有樱儿的提醒,他也不会去刻意靠近太子。
太子如今,这破罐子破摔的劲头实在是太明显了——连皇阿玛都已经透露出了几分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直郡王虎视眈眈。
……
第二日艳阳高照,高空之中,流云浮动,是个再适合巡幸不过的好天气。
弘晖骑在马背上,跟着阿玛,还时不时地回头关照着弘昐。
“大哥,你别紧张,把腰板挺直,越放松越容易保持平衡。”弘晖怕被人听见,伤了大哥的自尊,于是还特地把嗓门给压低了。
弘昐骑在马背上,咽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略略放松一下僵硬的腰背。
后面的马车里,三格格趴在马车窗上往外看——看着天苍苍、野茫茫的美景,很是羡慕。
她一边看一边就道:“额娘,阿玛昨天说了——说这一次回京城就给我挑几匹最好的小马,等我再长大一些,阿玛再带我骑马去!”
宁樱在想着心事,没注意女儿说什么,一直到三格格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宁樱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三格格看额娘脸上神色不动,显然是没注意自己,于是有点失望。
她又把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宁樱听着只是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额娘有些乏了,你自己玩去。”
弘历本来在奶娘怀中,这时候也过来,伸着小手把手中的西洋小玩意儿递给姐姐,很费劲地道:“额云,弘历陪你玩!”
……
中午捕猎暂歇之时,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策马奔来,在大帐数十丈距离外停下马,被众侍卫簇拥着往大帐而去。
大帐之中,虽然还没见着人影,但已经听见了直郡王阵阵的欢笑声而来。
相较于紫禁城中的规矩森严,这里的宴会显然更让人感到心情舒畅,无忧无虑。
四阿哥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这阵子以来,直郡王简直快变成了皇阿玛的影子,恨不得皇阿玛到哪儿,他就到哪儿。
简直比狗皮膏药还黏糊。
进了帐子之中,八阿哥等人已经侧坐在一旁。四阿哥抬头就看见皇阿玛正坐在上面,居然满面笑容,瞧着心情是难得的不错。
不知道直郡王对他说了什么。
皇阿玛一边听着,一边微微侧头,神情亲昵,又抬眼见四阿哥过来给自己请安。
他哈哈笑着,一伸手示意胤禛起来,又让人将新捕而制的鹿肉送了上来。
四阿哥在大帐之中扫了一眼,在一旁众兄弟侧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桌案上是一桌奶酥糕——乳白色的酥油包裹着面皮,微微颤动,鹿肉烤得滴下了油,在火烤架上滋拉作响,又刷上一层层的蜂蜜调料,香气在大帐之中四处蔓延。
酒过三巡,直郡王居然喝多了,有些乐的不做主,左右说笑,居然又不时在皇阿玛面前做彩衣娱亲之状。
简直堪称整场宴会的气氛担当。
八阿哥本来是坐在四阿哥身边的,这时候笑盈盈的瞧了四阿哥一眼,忽然就举起了酒盏对着他:“我敬四哥一杯。”
四阿哥端起酒杯。
八阿哥刚刚敬完,就夸了几句弘晖、弘昐两个男孩子这两日在塞外围场上的身手,顺带着又赞了四阿哥最近在京里办的几件极漂亮的差事。
都是万岁布置的。
一边说,一边八阿哥就看了一眼旁边的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本来还有点不情愿,但是被八阿哥这么一看,顿时就老老实实、听话服帖地端起了酒杯,过来到了四阿哥面前,跟个孩子似的:“四哥。”
康熙在上面,并没有怎么饮酒,只是貌似不经意地静静观察着儿子们。
皇子们都在彼此说话敬酒了,席面上虽然有将士进来拿了木剑表演剑舞助兴,但这席面上的光景,比剑舞还好看。
不一会儿,又有此次万岁带着的一群美貌宫婢上前来,为康熙跳起塞外的歌舞。
歌声美、舞美、人美,一时间,帐子里的气氛更欢跃了。
直郡王看起来是真的喝高了,本来跟三阿哥在说话,结果忽然一伸手,重重地在三阿哥肩膀上拍了拍。
三阿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腾地站了起来,手撑在桌面上,动作却是异常的敏捷,一瞬间就转到了太子面前。
直郡王举着酒盏要敬太子爷一杯。
太子不喝。
顿时,席面上就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都瞧着他们。
还没等直郡王把话说完,太子忽然就站起身,对着康熙浅浅地行了礼,然后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先回去休息。
康熙才刚刚颔首,太子拂袖而去。
他出了门,一路扬长而去,侍卫们连忙跟上,帐子之中,却无人再敢说一句话。
连直郡王也酒醒了几分,过来老老实实地坐下了。
鼓点尚未结束,宫婢们却也只能战战兢兢地踩着鼓点,跳完这未尽的舞曲。
康熙面色如常,瞧不出喜怒,等到一群宫婢跳完,恰巧又有蒙古王工献马而来。
康熙于是顺手就将宫婢和良马,一起赏赐给了诸皇子们。、
皇子们叩谢父恩。
……
赏赐给四阿哥的是一名肤色略黑、身材高挑、五官深邃的美貌宫婢,名字叫木格。
苏培盛带着人下去了,一时间有些为难。
他好不容易瞅准了空子,过来一脸暧昧地问四阿哥:说是到底是把人洗干净了,悄悄送到一旁四阿哥的大帐榻上等着呢?
还是……
总不好惊动了宁侧福晋。
苏培盛自觉“悄悄”这两个字——用的很是巧妙。
谁知道四阿哥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让他把木格给直接送到婢女那里去。
这意思就是并不打算把人给收了。
苏培盛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一边连连答应着退下来,一边挥手就让人赶紧地去把木格给送走到一边了。
别节外生枝,出来扎了侧福晋的眼。
……
正在这么想着,忽然远处有马蹄声阵阵,直奔大帐而来。
帝驾大帐周围,守卫森严,等闲人等不可靠近,这一人一马,却如此长驱直入。
苏培盛站在四阿哥帐子外面,目送着马儿过去,又看着马上军士的服色,知道是京城的御前急报。
估计是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