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赵丰年站在蒋淮的对面,居高临下的面朝蒋淮,外头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
即便他什么也没说,蒋淮还是感受到自赵丰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那种压迫感与旁人不同,是独属于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那种人,才有的冷酷与果决。
生死都看淡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蒋淮突然有些后悔,不该那么早让瑞雪离开,不自在的挪了位置,让窗外洒进来的光也照在自己的身上。
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踏实些。
再看赵丰年,绸带遮目,知道他有眼疾,但还是感觉绸带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能直刺他的内心。
这叫蒋淮更加不自在了,原本优势在握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想了想沉声道:“宁王可有想过,待你再回北境,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
赵丰年负手而立,并未因这句话,出现什么情绪波动。
“这与左相无关,更与此次的事情无关,我劝左相手不要伸的太长了,到时不好收回来。”
蒋淮嘴角微微翘起,他就知道,只有北境的事才能对赵丰年有所触动。
并没把赵丰年的警告放在心上。
“圣上对北境的军政做了调整,我手上有关于这次调整的名单,宁王难道不好奇吗。”
赵丰年还真就不好奇,谁能有他这个用脚丈量过北境疆土的人更了解北境。
无论圣上做了怎么样的调整,安插了什么样的人,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
北境毕竟是大岚的北境,圣上想针对的是他这个人,并非是北境。
圣上不会蠢到用自己的疆土开玩笑,影响必定会有,但也不会是什么要命的事。
不过蒋淮既然提了,必定有所图谋,他想知道,蒋淮究竟想干什么。
“相爷明言便是,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听相爷吩咐办事的。相爷想从北境得到些什么。我又能从这件事里有什么受益。”
蒋淮一时语塞,没见过赵丰年这般直来直往的交流方式。
知不知道什么叫委婉的表达,简直太不优雅了。
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宁王这是什么话,都是为圣上办事,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北境若能安稳,是天下人所愿,大岚之福,我哪里会有什么私心。宁王误会了。”
赵丰年冷哼一声,抬手在桌沿上轻轻敲打。
这本来是蒋淮惯用的小动作,如今听在耳里,却觉得格外闹心。
蒋淮丢了十八里铺,未能建成码头,错失了与碧水通商的好时机。
虽说借着这次的事情,挽回了一些损失,可因为圣上的参和,使得收益大打折扣。
圣上有意偏袒,他不能不知死活的去触圣上的霉头。
如今能让他眼红的,无非是瑞雪送去北境的那批粮食换回来的东西。
他并非眼红那些东西,他眼红的是瑞雪打通的那条商路。
人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碧水,却不知北阙也是一座宝库。
这本就是早就计划好的事,只因为这一年来意外太多,事情总不能按照他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
使的他不停的调整修补,生生把与北阙通商的事情,提前到了现在。
蒋淮原来的计划,与瑞雪想办的事是差不多的。
有了十八里铺的码头,连通北阙的商路,他只需要坐镇京都,就有数不尽的财富滚滚而来。
可如今碧水已经与他无关了,他只能将北阙的事提前进行了。
已经失了一次先机,这次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蒋淮本来不想招惹赵丰年,是怕圣上不悦,可圣上丝毫不顾忌他的感受,坑了他一次又一次。
既然圣上对他不仁,就别怪他往后不义了。
送上门来的捷径为什么不走,省得他花心思重新筹谋了。
赵丰年在京都,并无什么圈层人脉,以前也不是没吃过亏,与他合作两人都能受益。
蒋淮是懂赵丰年这种人的,他会为了北境,毫不犹豫的答应与自己合作。
从书桌一角翻出一本册子,递到赵丰年的手里。
“这是圣上拟定的北境调整后的官员名册,虽说没有正式下发命令,却也不离十了。咱们自己人,我都有标注,宁王可以拿回去看看。免得你将来回了北境,施展不开手脚。”
赵丰年并未接那份名册,因为他不在乎,淡淡的说道。
“左相还未说,你想从中谋划什么呢。”
蒋淮眉头微皱,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好处都送到手里了都不知道接。
“我能谋划什么,不过是想与贵婿搞好关系罢了,圣上如此对付你我,我不信宁王心中没有怨言。你既然做了我的女婿,我自然要多为你考虑一些才是。”
蒋淮的话看似没什么毛病,表达了对圣上的不满,将自己划拉到赵丰年的战壕里。、
好处双手奉上,只因为我与你现在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才对。
若是换个人,八成就信了,岳丈大人对女婿好,能有什么坏心眼。
可赵丰年却知道,他这个岳丈大人,与自家王妃之间有多么水火不容。
互相拆台暗害才是常态,他肯放下身段,主动对他们示好,背后图谋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小。
蒋淮给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要的,他也不曾因为自己的示好,对赵丰年提出任何要求。
即便赵丰年问了两次,蒋淮也不曾将自己谋划的事情透露半分。
既然他要装傻,赵丰年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烦透了这种猜来猜去的文字游戏。
“即如此,我先谢过相爷了,只是怨怪圣上的话,相爷最好别再提了。”
蒋淮抬手在额上虚拂一下,这小子,比他那不省心的闺女心眼子还多。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利诱的手段在他上身丝毫不起作用。
起身相送准备离开的赵丰年。
“都是一家人,贤婿不必客气,宫中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便是。”
赵丰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蒋淮对他这样直来直去的人玩话术,好像并没什么卵用。
两人相互试探一番,也没达成什么实质上的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