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萧温玄双眼覆着玄纱,缓缓走进殿内,循着景华夫人的气息而来。
“既然受伤了,就该好好养伤,不要乱走动。”景华夫人气质脱俗,仪态雍容。
她与萧温玄有着七八分相像,美貌更甚。
一身素纱,正立于殿中,仰望族中先烈的牌位。
玉手纤纤,捻起檀香点燃——
闻声,不为所动。
萧温玄正欲转身离开。
“那女人的事情,你不必再插手了。不是你的东西,终归不是你的。”景华夫人说道。
那女人——
是朱小舟
萧温玄惊住,回身。
景华夫人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便是抬举了她,也成不了气候。”
昔日,不过是看在她族人皆亡于那一战的情分上,才为她请了恩典,得封了个“若水神女”。景华夫人还亲自求了天恩,定下了她与萧温玄的亲事。
如此——
萧温玄便可落得一个迎娶父族旧部遗女的好名声。
景华夫人甚至还将年幼的谢臻,接到自己宫中亲自抚养教导,让她与萧温玄一起长大。只盼着,日后她能够成为萧温玄的助力,辅佐于他。
怎料,不过是下凡历一场劫数,就遇上了柏渊那个家伙。
到头来,反让玄儿遭人耻笑。
如此奇耻大辱,景华夫人怎能就此作罢。
天族之人,欺人太甚!
只是,她也未落得一个好下场,当真是活该了。
柏渊难道是什么好人吗那就是一棵没有心的老柏树罢了。
“母亲,”萧温玄不忍,“她身在劫数之中,我要去救她。”
景华夫人闭目呢喃,敬了香,不急不缓地才转过身来,“你救不了她。”
萧温玄本就怀疑,他母亲定是知晓什么,所以才会一直困着他,不让他去插手臻儿的事。如今听母亲说来,就更加确定。
“母亲,您是不是知道什么臻儿为何又会与柏渊牵扯在一起柏渊当真对她无情,狠心将她害死”
萧温玄原本深信景华夫人的话。
认定是柏渊的纵容,使得侧妃将臻儿害死。
可是与柏渊、朱小舟相处之后,眼见柏渊对朱小舟的处处维护,让他有了怀疑。
柏渊对臻儿若真无意,又怎会纠缠在朱小舟身边,这里面当真没有误会吗
景华夫人抬眸望向自己的亲生儿子——
实在想不通,她精心教导出来的独子,怎会是个把小情小爱看得重于一切的性子。
恨铁不成钢。“柏渊当然离不开她。她是若水一族最后的血脉,对于柏渊而言,谢臻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他提供补养。”
只有谢臻,能够做到。
柏渊自数万年前那一战后,便身负重伤。哪怕瞒过了所有人,也瞒不住景华夫人。
景华夫人的夫君、父亲随同柏渊身赴战场,却再也没有回来。
夫君战死之前,曾捎了私密家书回来,说起战局不利,恐难周全。甚至怀疑,堂堂柏渊帝君欲以十方血阵封印幽冥一族。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天族险胜,幽冥一族被封印,从此划分天地六道。
而景华夫人的至亲——
她忘不了,天族庆功大喜之时,她全族妇孺身披麻孝的悲惨绝然。
柏渊始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用了天族禁忌之术,以十方血阵在那一战中险中求胜。
族人的无辜枉死,一直都是景华夫人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
她深知,柏渊动用禁术,自然也会遭到禁术的反噬。他对外瞒着,是不希望有人怀疑他以十方血阵如此惨无人道的招数,平定幽冥之乱。
既受了重伤,又不能对外明说——
那棵与天地同寿的老柏树精,怎会放过谢臻这若水一族最后的血脉,为他延续命数呢。
若非如此,他怎会不顾天族反对,执意立谢臻为承华宫里的天妃娘娘。
先有灭族之仇,又有夺妇之恨。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柏渊与她母子的仇怨,难以化解。
等着看吧,她必定要让柏渊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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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舟还没来得及跟“赵政学长”解释清楚,他们就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围攻。
好在“赵政学长”的身手着实了得,才得以脱困。
躲在附近的山洞里,松了口气。
却看到赵政学长的手臂,渗出鲜血。“你受伤了”
“无碍。”
他经过一连串的拼死搏杀,体力过度消耗,又负了伤,脸色苍白憔悴。
朱小舟从包里翻出云南白药和纱布,递给他。“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瞧着他现在的年纪,估摸着十四、五岁
看着反正不大——
“多谢。”他接过朱小舟的东西,像是还有怀疑,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总觉得和他所见过的东西不同。
“没有毒的。”朱小舟无奈解释,“放心用好了。”
突然想到,刚刚那些人的打扮和他一样,并不像是——
柏渊寻常时的装扮。
如此说来,那些人是来追杀他的
看到他笨手笨脚地摆弄着药瓶,不知该怎样倒出。朱小舟只好又上前帮忙,演示给他看。
握紧瓶身,一按喷头。
药从瓶子里喷出。
伤口处传来的剧痛,令他皱了眉头,恰好看到朱小舟抬头看他,又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什么毛病,疼就疼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朱小舟觉得特别好笑,如果这就是赵政学长的前世,未免也太可爱了些。“你才多大啊,不用什么都忍着的。”
“十一。”他说。
“什么”朱小舟愣了下,细细回忆,“你——你才十一岁怎么可能,你都长”
这么高了!
又那么能打,真不像是十一岁的孩子。
有了些好奇,“你叫什么”
“那你又是何人你可是赵国人!”他厉声质问,颇有些气势。
“我,算是赵国人。”
朱小舟想了想,觉得自己说得也没错,只不过是三千年以后的赵国人。
可是刚说完,朱小舟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防备,似乎正是因为朱小舟说道自己是赵国人。
“不过呢——我现在是鬼差!”
“鬼差”
“没错!我不是人,我是——可以在时间里任意来往的,鬼差。”朱小舟故意吓他,说得一本正经。“我可是奉命,来捉你的魂入地府的!”
这谎话信口拈来,可是她的绝活儿。
他直视着朱小舟的一双眼睛,就好像想要确认朱小舟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山洞外,传来马蹄声渐近的动静。
看来是那些人追来了。
他有些紧张,一把握住了短刃,准备迎敌。
山洞顶上,一滴水珠落在了朱小舟的肩膀上,打湿了她的肩头。
朱小舟抬头望去,想起了那时候,和小夏他们被困山洞时的事——
“等一下。”
叫住正要杀出去的他。
朱小舟向着顶上流水的地方,伸出了手,深吸一口气
水珠凝聚成形,缓缓流向朱小舟所指的方向,在山洞洞口处,结出一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