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压很低,天气闷热的厉害,四个小蟊贼足不出户已经有七八天了,每天被关在闷热的屋子里勤学苦练却毫无怨言。
当然也不敢有怨言,就连动作稍微慢一点都会招来一顿鞭刑。
黑青和强子显然已经得到了侯三爷的叮嘱,下手不留情!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两条湛青碧绿的竹鞭子,韧性十足的竹稍打在人身上,一下去就是一条血印子,痛彻心扉。
按说侯三爷都已经深谙团队管理方法,不应该采取如此激烈的管理措施,奈何三爷还有更深的理论作为支撑:那就是要通过疼痛的刺激,让小崽子们迅速形成肌肉记忆,能尽快把动作固定成型。
于是在竹鞭子的抽打下,四个小蟊贼居然进步神速。
每天只要一醒来,手里的磨石就不许停,不断地在拇指、食指、中指之间摩擦,通过这种方法磨去手上的指纹。如今公安破案有了高科技新手段,只要现场留下指纹,便可以通过荧光剂把指纹拓取出来,而一旦有人的指纹进了公安的指纹库,这样一来就算是在警方那边挂了号,天下虽大,可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藏身之所了。
警方有自己的高科技,贼便有自己的苦功夫。
这才是真正的水磨石的功夫,除了睡觉,这片磨石便不能离身,摩擦必须得无时无刻的进行。
吃过简单的早饭以后,一个上午的训练就算是正式开始,首先是每人守着一个洗脸盆,洗脸盆中灌满温水,随后往里扔进去一片硬币大小的肥皂,肥皂已经被修整的飞薄、圆滑,训练内容就是用食指、中指伸入水中,将肥皂夹起。动作必须要快,而且肥皂上不能留下指痕。
练到现在,洗脸盆里的水早就换成了滚烫的开水,本来就窄小闷热的屋子里,加上这四盆开水蒸腾着,温度恐怕早就超过了五十度。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四个小蟊贼挥汗如雨,用早就被烫的红肿的手指一遍遍地伸入开水中,试图夹起那片滑不溜手的肥皂片。
黑青现在门口手里挥舞着竹鞭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兄弟们加快速度!现在你们吃点苦,那是为了以后可以做人上人!记住侯三爷的一句话,那叫:贼山有路勤为径,艺海无涯苦作舟!咱们上了贼山选了这行,也磕头拜了侯三爷,练不出手艺来出门折的是侯三爷的面子,被人逮住了挨打疼的可是自己个!”
就连黑青这样的愣头青在侯三爷的教导下,也变得说话一套一套的,会鼓舞士气了,可见一个团队有个好领导是多么的重要。
听说这么磨炼手艺的方法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了,这种练习练的是基本功下的是笨功夫,看来侯三爷非常重视手下基本功的培养,不知道最终想把自己的几个关门弟子练成什么成色。
午饭一般都是街口的西疆饭馆给送到院子里,不是炒面片就是拉条子,虽说都是面食而且见不到几块肉,但不得不说人家西疆人做的浇头味道不错,面条、面片劲道爽滑又能管够,这样的餐食对于这四个打小没娘的野孩子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每天黑青和强子和他们的伙食一样,只不过要多一把羊肉串和两瓶啤酒,两个人吃的满嘴流油的样子,每每让这四小只恨得牙根直痒痒。
到了下午的训练环节又换了新花样,每人一把刀片,刀片是用刮胡刀片改造的,多余的部分用胶布缠起来,只露出刀锋。
起初的练习是把刀片藏于袖口、领子下面或者裤子接缝处,一遍一遍地用两个手指夹出,再藏于手心、手背。要求动作要自然,刀片在手指中能自如翻转,而不引人注目。
接下来就是用两指夹住刀片,飞快地划过一摞报纸,只能划开表面的一层,而不能伤到下面的报纸。
这个难度就大到没边了,侯三爷并没有教给他们任何技巧,只说能不能练好要看个人的悟性,出刀的时候心要静,时机只在一刹那,一个合格的玩刀片儿的,随手一挥,这一摞报纸想破几层就破几层!。
什么叫做一刹那,侯三爷没有再讲,只说练会了就一切都懂了,练不会,就活该当一辈子笨贼只配挨打吃不上肉。
居然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功夫玄而又玄的意思,想到侯三爷手里的那一枚硬币,就像是个会听话的精灵,可以在手中任意翻飞,又可以停在某一处直立不动,这就更加佐证了三爷说的可信性。
出于对这门神奇功夫的向往,几个半大小子在这个环节练得是更加认真,哪怕手上已经被划出一道道口子,也没人叫苦。二呆甚至还在学着电视里的武林大侠,吼吼哈哈地一边运气一边出刀,可惜总是不得要领。
只有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小平头徐志勇似乎窥到点门径,那个小小的刀片在他手里就分外听话,冷不丁地一刀出手,旁人还没看清的时候,报纸便一破两半,可惜除去表面的一张之外,往往还会伤到下面的两到三层。
但这也不错了,这样的手法已经让大家看到了希望,于是练得就更加卖力。
每天的晚饭时间是大家最期待的,侯三爷会在这时候过来,每次来都会带来几个下酒好菜,酒桌一摆,接下来就是三爷给大家授课时间。
三爷的授课更像是讲古,从来都是信马由缰想到哪说到哪,从盗门江湖的高远讲到天下名贼的传说,也说聊聊道上的各种讲究和规矩,甚至还会说到公安办案的思路和手法。
这样的讲课对于几个野孩子来说就像是听书,充满了趣味,也让他们对以后的江湖路更加神往。
今天晚上侯三爷带来的是牛街清真满记的酱牛肉和烧鸡,那一个油纸包包着的下酒菜根本不够这些大胃王吃,也就是每人可以夹上一筷子尝尝味,感受一下师爷带来的关怀而已。
三爷一身白衫纤尘不染,居中一座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不紧不慢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一开口的样子,又像是先哲在开坛授课。
“猴崽子们已经练了一个多礼拜了,今天爷想看看你们的成果怎么样,强子准备一下,让他们在爷面前耍一遭。”
好吧,侯三爷的徒子徒孙就应该叫做猴崽子,对这个称呼大家没有异议,不过要在三爷面前表演,还是有些紧张。
四个人里面小涛是属于最笨、手也笨的那种,三爷点名让他先来。
一盆滚烫的开水端到矮凳上面,小涛扎好马步,三爷随手一扔,一片肥皂片便飘飘悠悠地入了水,入水以后的肥皂片左摇右曳地向下沉去,小涛一咬牙,食指、中指伸出,一夹不中、再夹不中索性一发狠整只手伸入滚水中,将肥皂片捞出。
肥皂片放在红肿的手中向三爷示意,小涛咬着牙,眼中已经带了泪花。
三爷点点头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心性够狠,是块材料。”
短短八个字,让小涛长出一口气,面带欣喜退下。
下一个是二呆,二呆人看上去呆头呆脑,但手下可不笨,一夹脱手再夹脱手,然后第三次出手终于把那片滑不留手的肥皂片夹出,然后面带得意向三爷示意。
三爷微笑不语。
第三个出手的是斌子,斌子是这四个人当中长得最有人样的,英挺的鼻梁、深蓝色的眼睛,仔细看能发现他可能不是纯种的汉人,但究竟是不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斌子一下子准确地将肥皂片夹出,围观的人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好,练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一个人算是能拿得出手了。
徐志勇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当侯三爷将手中的肥皂片弹出,徐志勇手臂微微一动,就在肥皂片将将入水的一刹那,手若抄水的燕子掠过脸盆,大家还没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食指、中指交叠,中间已经赫然多了一片滴水的肥皂。
这一出手,引得大家一片惊讶,都没想到这个小平头平常不声不语的,啥时候居然练到了这种程度。
就连侯三爷也“咦”了一声,面露差异,想说什么但又忍住。
直到这四位猴崽子再表演过笨拙的刀法以后,侯三爷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玩刀片儿还是徐志勇的手法更熟练、更准确,合着这玩意儿也跟做其他事情一样,讲究个一通百通。一项技艺练好了,其它的也就容易了许多,毕竟都是手上的功夫,心到、眼到、手到,功夫就到了。
不料侯三爷张嘴便吓了大家一跳:“小崽子敢跟爷面前作弊,是不是活腻了!”
看来三爷的贼眼如炬,发现了徐志勇手上做了什么手脚。
今天在贼王面前露了脸,徐志勇正在暗自得意,不成想三爷张嘴质问,一时便慌了神,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一连串地否认:“没、没、没有啊”
贼王的眼睛里肯定不会揉沙子,脸色阴晴不定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平头,侯门的规矩早就已经立下,赶在老佛爷面前耍花活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剁手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