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晚池一样,陈敬山也仿佛跟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但跟陈晚池又不一样,因为陈完成的兴奋,是因为听说耽误了救治时机,陈老家主没救了。
而陈敬山的兴奋,则是因为听说,虽然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间,但也全然不是没有了希望,还可以通过其他方法来救治。
哪怕这种救治方法,有可能让他以为成为一个废人,甚至丢掉性命,他已然兴奋的像迷路的孩子终于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亲生儿子想法设法地将老父亲推入地狱,被驱逐出族的小孙子,哪怕是放干自己全身的血液,也要把祖父从地狱里面拉出来。
这就是对比。
谁是真心,谁是虚情假意,想必屋里面的陈老家主,心里面已经有了很清晰的结论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君澜抬眸,望向陈晚池,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哪怕不是为了他那孽障儿子,就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会允许陈老家主活过来。
那就来吧,刚好将这人脸上的虚伪面具撕了彻底,让对方以后在陈家,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也算是为陈敬山彻底扫清障碍了。
君澜收敛心绪,将视线从陈晚池的身上移开,转而望向陈敬山。
“陈兄,那我就开始了。”
她说完,摸出一张帕子,将刀刃仔细擦拭了一遍,一副立马就要开膛取血的架势。
陈敬山的面上不见任何犹豫和畏惧之色,他当即撕开衣袍,露出自己精瘦的胸膛。
“来吧!”
俨然就是一副豁出性命的架势。
对比一下连两滴心头血都不愿意贡献出的陈晚池,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旁的陈晚池嘴角抽搐,他心中恨恨地咒骂一声后,果然上前阻止道:
“荒唐!”
指着陈敬山的鼻子就大骂。
“敬山啊敬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且不说你那位朋友所说的救治之法,本就是邪魔外道才会用的手段,我们陈家世代清正廉明,岂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活命!”
“再则,你那朋友说了,此法凶险,即便能救活你祖父,你却难活,你用你的命,换你祖父的命,等于是让你祖父余生都活在愧疚和自责中,你这不是诚心往你祖父他老人家的心口上面扎刀子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孝啊!”
“敬山,你祖父将你驱逐出族,你心中有怨气,这些我们大家都能理解,可你也不能这么报复你祖父啊,你这样做,不但自私任性,且用心实在是太恶毒了,亏你祖父平日里那么疼你,你却这么折磨他老人家!!!”
啪叽就是一顶不孝和恶毒的大帽子砸陈敬山脑袋上去,陈敬山被砸懵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心一意的想要救祖父,结果到最后,自己却成了不孝恶毒之人。
他委屈,然而笨嘴拙舌,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瞬间就红了眼眶。
此时,陈府下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聚集了过来,本来他们还对陈敬山舍身救老家主的行为感动不已。
然而这会儿,听了陈晚池的一番解析后,他们再看向陈敬山的目光中,不免就带上了一抹异样。
——难怪三公子敢摆出一副舍身救人的架势,原来人家用的是诛心之计啊,啧啧,果然恶毒。
世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时,就本能地不想动脑子思考,哪怕真相就摆在眼前,他们也不愿意费力睁开眼睛看一看。
比起自己去寻找真相,他们更愿意相信被人喂进嘴里面的真相。
不得不说,要论玩弄人心,陈敬山的这位堂伯父,的确是个中高手。
瞧瞧,明明给他的是场死局,结果愣是又让他给盘活了。
不过……
哼。
君澜冷哼了一声,队列陈晚池道:“这位大叔,你好像误会了吧,谁跟你说陈敬山会死的?”
陈晚池:“……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君澜:“瞎讲,我方才只是说有可能,可没说陈敬山一定会死。”
陈晚池:“!!!”
——说会死人的是你,说没事的也是你,你到底还要怎样变化!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整吗!
陈晚池自认自己也算是个有城府的人了,然而这会儿,他却被君澜攻击的丢盔弃甲,方寸大乱。
他浑身血液都往眼睛那里涌,一双眼睛红得都能喷出血来,怒视着君澜,恨得咬牙切齿,才要说什么,君澜却抢在他前头,率先开口。
“这位大叔,你放心吧,你的侄子陈敬山是个好人,我绝对不会让他出事的,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
君澜说完,用陈晚池才能看懂的挑衅目光,得意地望着他。
——你不是说陈敬山一命换命,用心险恶吗,那行啊,现在我告诉你,陈敬山不死不废,也照样能救回老家主,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陈晚池确实无话可说,然而让他就此束手就擒,那也万万不可能的!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父亲醒来后,知道他连两滴救命的心头血都不愿意给不说,又千方百计地阻挠陈敬山,还往陈敬山头上扣高帽子,依照父亲的性子,以及对陈敬山的疼爱程度,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孙子再受丝毫委屈。
父亲会将他,还有他那个孽障儿子,一并驱逐出族!
一旦被驱逐出族,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索性来个破釜沉舟吧!
心中这样下,陈晚池的眼底泛起寒芒,眼神也变得阴冷起来。
他嘲讽地望着君澜:“用你的性命做担保?哼,你又是谁?你是死是活,与我又何干?”
“你的性命,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拿父亲的性命开玩笑的,谁知道你心里面打的什么鬼主意。”
说完,他半点不给君澜开口的机会,指着君澜,强横地命令陈家众人。
“面前这女人,来历不明,心术不正,想用邪魔外道的手段,对老家主不利,把她给我打出去!”
再一指陈敬山:“还有他,被驱逐出族,不知反省思过不说,竟然和邪魔外道勾结,还把邪魔外道带回家里来生事,将他也一并给我打出去!”
语气不容置疑,开口就是直接把人往外打。
陈家众人面面相觑,看看陈晚池,再看看君澜和陈敬山,犹豫着没敢立马动手。
陈晚池顿时怒道:“父亲身体有恙,将族中一应事务交与我掌管,我现在就是暂代家主,怎么,你们连家主的命令都敢违抗吗?”
世家大族的家主,就好比一个小团体,其家主就是他们的最高统治者,对族人有生杀予夺之权。
如今老家主病危,陈晚池暂代家主之位,那份生杀予夺之权就落到了陈晚池的手里面,陈家众人还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陈家众人想到这些,不再犹豫,当即就要上前去拿君澜和陈敬山二人。
陈晚池目睹这一切,得意地冷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破孩,也敢跟他斗法,简直不知死活。
不过这两个小东西是不能再留了,尤其是白家的这位表小姐,眼下大家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等大家知道她就是那个在本届宗门联盟大选上出尽风头的天之骄女后,恐怕就没人肯再听他的命令了。
能将灵根进行选择性存留,这是多大的诱惑啊,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更何况,这小贱人虽是破落宗门万春谷的弟子,可对方毕竟身怀变异冰灵根,是修者界不可多得的修炼天才。
若不趁着对方还没有强大起来将她斩草除根,将来必将后患无穷!
索性就杀掉好了!
而且,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好了,日后万春谷若是追究起来,他也好有个“不知情下的误伤”由头在。
想到这,陈晚池的眼眸中杀机突起,他调动全身灵力,一记杀招朝君澜袭去。
眼看对方的掌力就要落在君澜的后心上了,而君澜还在和上来拿她的陈家众人纠缠,丝毫似乎没意识到背后的杀机。
陈晚池心中大喜!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毛色的毛绒团子忽然凭空蹿出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掌上。
钻心般的剧痛,瞬间席卷陈晚池的全身!
他疼得“啊”地一声叫,急忙收掌后退,捧着手掌定睛一瞧,顿时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就见他那只被咬的手掌上,赫然分布着上下两排血洞,而且还都是对穿的,再看形状,还是尖锥形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牙齿!
陈晚池忍着巨疼,猛地抬眸望向方才咬他的毛团子。
咬陈晚池的毛团子,正是君澜的灵宠雪域圣姬。
一段时间没出来,昔日的小团子,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大团子,体型比之前足足大了两倍,已经呈现出雪豹的形态来,再不会有人将它误认成猫。
这样大的体积,已经不适合再蹲在君澜的肩头上面了。
此时,初步长大了小奶豹,正威风凛凛地踩在一只石狮子的脑袋上面,见陈晚池望过来,它低吼一声,扯开嘴,露出一口钉床似的獠牙。
陈晚池骇得瞳孔一缩,险些再次惊叫出声,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长了这样一口奇怪而可怕的獠牙!
……莫不是妖兽?!
对,肯定是妖兽!
陈晚池怒视君澜:“你连妖兽都饲养,你还敢说你不是邪魔外道!!!”
君澜:“……”
能把雪域圣姬这样的灵兽说成是妖兽,君澜也是无语了,她懒得再和陈晚池废话,然而对方却缠住她不放,捧着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大声喝道:
“快,快将这妖女和她养的妖兽都杀了!”
没人动。
倒不是他们被小奶豹那一口骇人的獠牙吓住了,而是屋里面施施然地走出了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广袖长袍,天人之姿,看似慵懒随意,然而谁都能看出那份慵懒随意下面暗藏的凌厉。
何况,那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
而那位老者,正是他们的家主。
——不是说老家主已经命在旦夕了?如今看着……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啊?
陈家众人又是狐疑,又是震惊,再加上时越又有意用威压压着他们,一时之间,陈家众人竟是无人敢发出声响来。
更不要说提醒陈晚池了。
陈晚池此刻背对屋门,脑袋后面没长眼睛,自然不知道身后多了两个人。
他见陈家众人竟然敢违抗他的命令,气得咆哮道:“家主的命令,你们也敢违抗,你们是想造反吗!”
话音未落地,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他们敢不敢造反,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想造反。”
声音不大,甚至都还有些中气不足。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声音……这声音竟然诡异地耳熟!!!
陈晚池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去。
下一刻,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父……父亲……”
“父亲?哼,你敢叫,我还不敢应呢!”陈老家主冷哼一声。
他目光凌厉,俯视着像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的陈晚池,沉声怒道:“来人,将这孽畜押下去,等候发落!”
……
两日后,君澜最后一次为陈老家主做了番身体检查,含笑道:“恭喜陈家主,您老已经无碍了。”随即又蹙起眉头,“只是这修为……”
身体可以养好,而掉小去的修为,却是没那么容易再捡回来。
陈老家主摆手道:“无妨,老夫活到这般岁数,已经无所谓修为之事了,只可惜了我那孙儿……”
他转眸望向陈敬山,神情怜惜而自责:“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都是祖父不好,没能护住你。”
陈敬山张张嘴,才要说什么,陈老家主又摆手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祖父不会有心理负担的,祖父会放宽心胸,好好活着,争取长命百岁,祖父还要看着你把失去修为,一点一点的捡回来呢。”
“祖父,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祖父放心,我日后定当勤修苦练,再不让祖父担忧失望!”
祖孙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陈老家主方又重新望向君澜。
“君姑娘,这次对亏了有你,大恩难言谢,老夫也不知该如何感谢君姑娘才好。”
他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里面捧出一个木匣子,送到君澜跟前。
“老夫年轻的时候,曾去过一个秘境,在那个秘境中,老夫无意间得到了这本古籍,还望君姑娘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