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柚身体微微前倾,认真道:“贺大人,我想主动出击,引蛇出洞。”“辛姑娘打算怎么做?”贺清宵情绪平稳,甚至觉得欣慰。至少这一次阿柚知道和他商量了。“当年我娘才提出革新,他们就畏之如虎,阴谋不断。我若旧事重提,他们一定按捺不住……”贺清宵听辛柚说完,眉头深敛:“你以自己为饵,太危险了。”“所以才请贺大人帮忙。我在明,你在暗,就有很大可能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但这幕后黑手很可能是一方势力。”贺清宵提醒。“总有领头的人,有最无法容忍革新的人。”从借淑妃之手设计娘亲离宫,到十几年后借固昌伯之手杀害娘亲,每一步都有安排,有计划,不是仓促而成。那对方必然有一直紧盯着与娘亲有关消息的人,当她放出饵去,那位主导者定不会无动于衷。对方有动作,她才有机会把那人揪出来。贺清宵沉吟片刻,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下点头:“可以试试,不过要小心为上,不能冒进。”辛柚一笑:“贺大人放心,我会惜命的。”贺清宵眼里有了浅浅笑意:“还有,不是我帮辛姑娘的忙。”辛柚静静看他。“是合作。今上也催问过君字印记的进展,找出幕后主使不是辛姑娘一个人的事,亦是锦麟卫的任务。”辛皇后因革新为民而死,阿柚如今的坚持不只是为了私人恩怨,更是为了走完辛皇后未走完的路。而经世济民这条荆棘难行的路上,不会只有阿柚一个人,也不该只有阿柚一个人。“那合作愉快。”辛柚举起茶杯。贺清宵也举起茶杯:“嗯,合作愉快。”“人多眼杂,我就不送贺大人了。”辛柚目送贺清宵离去,弯了弯唇。娘亲您看,与我同行的恰好是心悦之人,女儿的运气也没那么糟糕吧。甘泉宫中,内侍双手捧着盒子走进来:“娘娘,辛姑娘的人送了书来。”贤妃示意内侍打开,盒子中放着几册话本,封面清清楚楚写着一个“六”字。贤妃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吩咐宫人:“去请三皇子来。”年幼的皇子本来每日都要上学,三皇子昨日险些出事,于是得了一天假期。没多久三皇子快步走进来:“母妃,听说辛姐姐让人送了《西游》来。”“走路稳当点。”险些失去儿子的恐惧还在,贤妃看着走来的三皇子眼神无比温柔。以前对儿子有些跳脱的性子,贤妃常有数落,经历了昨日突然意识到,没有什么比儿子健康平安更重要了。谢天谢地,儿子还能一声声叫她母妃,开开心心看话本。“真的是第六册!”拿起话本,三皇子眉开眼笑。换做往常,贤妃就要提醒三皇子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笑着拍拍他的手:“去看吧,只能白天看,不许晚上掌灯看,也不能耽误功课。”“知道了,母妃。”三皇子扫了一眼剩下的话本,“辛姐姐送了好几本啊。”“又不是吃的,有一本还不够你看么。”“那儿子告退了。”三皇子抱着书高高兴兴走了。贤妃唇边挂着笑,想了想吩咐宫人:“送两本去乾清宫。”兴元帝批了折子,起身走了几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阿柚还是待诏的时候,能随时打发内侍去传唤,恢复了女儿身后有锦麟卫指挥使冯年汇报情况,也觉得还好。奈何冯年不中用,现在阿柚有什么动静,他就两眼一抹黑了。难不成继续让贺清宵留意?兴元帝摇摇头。不行,那混账小子连他这个皇上都敢糊弄,他信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冯年不行。这时孙岩走了过来:“陛下,贤妃娘娘的人送来了话本,说是阿柚公主刚刚让人送给三皇子殿下的。”兴元帝不由笑了:“阿柚对小孩子倒是守信。”孙岩嘴角微抽。贤妃娘娘这借花献佛白干了。兴元帝回到龙案边,坐下来翻看起话本。转日朝中一切如常,辛柚救三皇子的事渐渐传开,给众官员枯燥乏味的上衙生活添了一点谈资。当谢掌院见到来报道的辛柚时,愣了许久。“辛……辛待诏还要继续来翰林院?”辛柚理所当然点头:“今上没有收回我的任命,下官自然要来上衙。前些日子要适应新变化,这才耽误了几日,还望谢掌院勿怪。”“当然不会。”谢掌院看着身着罗裙的少女艰难张张嘴,客气了一句。“那下官就去待诏厅了。”辛柚抿唇一笑,转身便走。谢掌院想了又想,拔腿去了宫中。今日并非谢掌院轮班,见他进宫求见,兴元帝还有些好奇:“谢掌院什么事啊?”“陛下,辛待诏来翰林院了。”兴元帝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就在刚刚。”谢掌院观察皇上神色,明白了。原来皇上也不知道辛待诏还会去翰林院当差。“陛下,辛待诏以后——”兴元帝经历的事儿多,很快就接受了这件在许多人眼里的出格事:“本就是闲职,她既愿意去,就随她吧。”在翰林院好啊,以后他想见阿柚随时都能传召。既然皇上不反对,谢掌院就淡定了:“臣知道了。”待诏厅中,词待诏正讲着新听来的八卦:“听说前日宫宴上三皇子险些出事,幸亏被辛待诏给救了……”“早就说了,辛待诏是有大本事的人。”接话的是画待诏,平时心无旁骛作画,一旦谈到与辛柚有关的事就眼睛发亮。棋待诏笑了:“你们还一口一个辛待诏,人家辛姑娘真正的身份可是金枝玉叶,这待诏啊早就是老皇历喽——”棋待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中,望着闲庭散步般走进来的少女瞪大了眼。其他三人顺着棋待诏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住了。辛柚冲四人一笑:“好久不见。”词待诏最先反应过来:“辛,辛姑娘,您回来看看啊?”堂堂金枝玉叶,居然还记得他们四个小可怜。“不是,我来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