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筠终于明白了他们两个的心结,可心结难解,谢知筠作为长嫂,有许多话是不能同卫耀说的。
面对如此气闷的虞晗昭,替卫耀说话显然也是不对的。
谢知筠想了想,才道:“晗昭,我有些话想要说,你可能安静听我说一说?”
虞晗昭抬起头,愣愣看向她,少顷之后点头道:“长嫂,你说。”
谢知筠的手轻轻点在石桌上,发出咚咚声响。
“我这个人,生来就喜欢身边的所有事都井井有条,我不喜欢杂乱,也不喜欢有什么意外影响我的生活,”谢知筠笑了笑,“所以当时父亲说要同卫氏联姻的时候,我也是很生气的。”
“父亲为了谢氏,为了琅嬛其他的世家,相当于把我送给了卫氏,说是联姻,但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是国公爷的意志,没有人能反抗他。”
“我习惯读书习字,习惯打理家族庶务,每一日的生活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这样的日子才能令我安心,我当时真的想不到,我如果嫁进武家要如何生活。”
“但是婚事已定,不是我能随意更改,当时我就想,嫁就嫁了吧,北越人人都说少将军剑眉星目,玉树临风,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他那般英俊,我嫁了不吃亏的。”
谢知筠声音温柔,似是娓娓道来,把过往的岁月一一铺陈开来,展现在虞晗昭面前。
“嫁过来之后,一开始我也不太适应,主要是我同你姐夫从认识到成亲也不过就两個月,期间只见过三次,还一句话没说过,猝不及防就成了夫妻,我们两个其实都不知道要如何同对方相处。”
谢知筠一边回忆,唇角却勾起一抹弯弯的弧度,虞晗昭见她如此,心里的烦闷也跟着消散许多,开始认真听谢知筠的讲述。
谢知筠声音清脆,说话条分缕析,不用动脑子都能听懂。
她继续同虞晗昭道:“可是一开始不熟悉,三日五日,十日一月之后,我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我这个人爱干净,喜欢屋里屋外一尘不染,你姐夫整日都在西郊大营,每次回到家满身都是土。”
“我念叨他,催着他到家就洗漱,他也没怨言,偶尔回来早了,就沐浴过后再进正房同我说话。”
“我心里明白,他在迁就我。”
“他那个人,看起来说一不二,又威名在外,可却从不会同人多计较,他是个胸怀宽广的男人。”
谢知筠自己都不知道,她说起卫戟的样子是多么甜蜜,那双漂亮的眼儿染着笑意,经久不散。
虞晗昭如此听了,真心为谢知筠高兴。
这世间的不幸实在太多,她宁愿全天下都是有福之人,所有的不幸便叫她一个人尝了,倒也是好的。
“其实莪这个人事挺多的,我害怕他杀人,害怕那些打打杀杀,也不高兴我说些诗词歌赋他一句都听不懂,还说我竟说些酸诗。”
谢知筠语气一顿,抬眸看向虞晗昭。
“晗昭啊,但这都是小事,我们在自己家里养了十几年,习惯了自己原来的生活,但人生总不是一成不变的,即便我们不嫁人,以后是不是也得走出家门,替自己营生一门生路?”
“就比如你说你原来想领兵打仗,那军营里的那么多将军、副将、校尉、都司,是不是也得重新磨合,军营里的一切比新进入一个家庭更复杂,因为一个弄不好,就会因为彼此之间的生疏而殒命。”
谢知筠不过只比虞晗昭大一岁,可她却思路清晰,阅历丰富,她仿佛是虞晗昭的长辈一般,娓娓道来,循循善诱。
她没有点评虞晗昭和卫耀之间的问题,没有说两个人的性子如何,她只说自己同卫戟是如何生活的,以己度人,虞晗昭显然也听进去了。
谢知筠看虞晗昭神情缓和,若有所思,想了想才道:“二弟或许是太过执拗,也不善于表达,许多心里话都不肯说。有些事,我认为你们需要谈一谈,外人如何劝说是没用的,你们需要明白彼此的心意。”
虞晗昭紧紧攥着手,没有说话。
谢知筠叹了口气:“你们刚吵架,其暂且等一等吧,你可以细心观察一下他每日都做什么,或许也能知道他的想法,还有……”
谢知筠神情严肃起来:“还有,纳妾的话休要再提了。”
虞晗昭抿了抿嘴唇,这一次点了点头。
有些话,谢知筠还是要同她讲一讲:“你总说要给他纳妾,是否也意味着你不想同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夫妻两个过日子,若是感情甚笃,又怎会愿意再纳入旁人?”
“许多男人或许见色忘义,但依我所见,卫氏的三兄弟都不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是被父亲和母亲教导长大的,就连三弟也最听母亲的话。”
当年战乱,许多事都无法评说,但谢知筠这几月看来,卫苍心里最是敬重崔季,那么雷厉风行的大将军,在崔季面前也会服软。
谢知筠又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再生气,每日就照常过你的日子,二弟那说的都是气话,你看他敢不敢跟父亲说要和离,父亲能打断他的腿。”
虞晗昭终于笑了起来。
谢知筠握住她的手,真心实意劝了一句:“无论如何,自己开心最重要,不值当为这些事情生气,你心平气和了,或许能发现自己忽视的细节,有些心结解开了,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虞晗昭被她握着手,使劲点了点头:“长嫂,多谢你。”
谢知筠看着她笑了。
等把人哄回来,谢知筠才领着朝雨回了春华庭。
朝雨见她若有所思,便问:“小姐,二少夫人和二少爷以后当如何?”
谢知筠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是他们,我也不知,不过他们都是优秀的人,即便和离,也能过好自己的人生。”
朝雨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谢知筠忽然有点想念卫戟。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八棱海棠花开正艳,在心底道:小公爷,早些归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