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是这么干的?”军帐之中,李自成饶有兴趣的看着在面前汇报情况的士卒说道。
大帐之中坐着几个李自成的亲信,顾君恩坐在右手,刘宗敏在右手,还有田见秀以及李自成的远房族亲李友,几个人正在谈论着李炎在备效军练兵的事情。
“这高总哨倒是一个体贴人啊”顾君恩意有所指的赞叹了一声,高一功这一顿神辅助,无疑让李炎在后营的威望翻了一倍。
李自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有几分俺当年的样子,为了能练出一支精兵也是豁出去了,顾先生,你看他们这备效军能练的成吗?”
顾君恩微微一笑,然后颔首说道:“依在下看,当是能有所成就,就现在来看,李炎是能清楚练兵的要害所在,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一番气候。”
闻言刘宗敏却不乐意了,撇嘴说道:“李炎从来没有带过大军,如何识得练兵?要俺看,不过是些拙劣的模仿罢了,若换做前营的精兵强将,谁敢这般施为?也就那帮子流民能被这般拿捏!”
田见秀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治军当以仁爱,岂能只一味苛暴,这般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俺也觉得这备效军长久不了。”
“俺倒是觉得不然”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李友开口说话了:“李观军不是那般莽撞的人,且看看其后他有什么施为,俺倒是觉得李观军的本事不小,此番保不准真能练支强军出来。”
李自成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看着手下将领在下面争论,李炎一口气砍了十三个人的脑袋确实也让他有些意外。
倒不是心疼这些人命,只是单纯的觉得李炎年纪这般轻,居然能下次狠手,便算是他也不禁侧目,当然这也勾起了他的好奇,他也想知道李炎接下来准备怎么练兵,能取得何种成效。
备效军的帅帐之中,高一功正趴在帅塌上,屁股俨然已经皮开肉绽,嘴里还在不住的骂骂咧咧:“这些狗日的当真下狠手啊,都是照实了打,这次为了帮你,可是苦了俺了,日后定要请俺吃酒才行!”
李炎正在高一功身后耐心的帮高一功的伤口上药,高一功的操作出乎他的意料,但无疑是帮了他大忙,可惜,动手前他就三令五申不得留手,都得照实了打,让高一功落了个这般皮开肉绽的下场。
“嘶——”伴随着李炎将金疮药敷在屁股的伤口上,高一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实在是太痛了,这伤只怕没个七八天是养不好了。
“没想到,俺英明一辈子,没教官军伤到,却是被自己人打的下不来床。”高一功颇为自嘲的抱怨道。
“要练出一支强军,这便是不得不为的事情,便算是我日后犯了禁,也是不能手软的。”李炎专注的为高一功上药,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道。
高一功转头望向李炎,张口说道:“你这杀才当真是狠毒,十三个人说杀就杀了,可又得再去找十三个人来补缺了,你这般做法,俺倒是怕闯营的人都给你杀完了,都练不出一支军队来。嘶——”
高一功话没说完,李炎手上就微微一用力,痛的高一功龇牙咧嘴的起来,连声说道:“轻点,轻点!”
“再乱嚼舌根,就莫要怪我手重了。”
“行行行,你这厮,一点也不记俺的恩惠!”高一功佯做不高兴的样子,旋即话锋一转问道:“现在人杀也杀了,屁股打也打了,下一步当如何?俺可有言在先,俺这屁股打成这幅德行,若是都练不出一支兵马来,俺定将你屁股也打得开花!”
李炎闻言,放下手中的金创药,缓缓说道:“所谓恩威并施,现在已经立了威,接下来便该是示以恩义了。”
“如何示法?”高一功疑惑的问道:“一帮子军汉能有什么恩义可以施?俺可说明白,现在营中是要钱没钱,那几口肥猪,也都被你已经宰了去喂他们了。”
李炎笑了笑说道:“这第一步嘛,便是先将军杖取消了。”
“啥?”高一功闻言一愣。
李炎摊摊手说道:“倒不是说军杖不好,你看,这几十杖下去,不死也脱层皮了,这般还没有临阵杀敌,便先受了伤,岂不是浪费?”
军杖这东西也算是明朝的特产之一,在整个明代就喜欢打板子,朝廷打廷杖,军队打军杖,不得不说这东西威慑力还是不错,因为手臂粗细的板子,若是用点力气人就交代在那里了。
可这东西在军队里有个问题,那就是挨了军杖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这就影响战斗力了,打伤一个士卒,还得由两个士卒去抬,这在“抠门”的李炎看来是相当不合算的。
思来想去过后,李炎决定搞一回复古运动,将军杖直接取消掉,改为笞刑。
所谓笞刑便是用带刺的荆条抽带,那体感也是很绝的,最关键的是这东西只能造成皮外伤,不会造成内伤不影响行军。
当然军队之中荆条也不好找,李炎也早就想好了替代品,那就是浸水的麻绳,这东西抽起来,只消一鞭子便会皮开肉绽,而且打的地方也从行军需要用力的屁股,移动到了背上,打背不至于影响一个人的行动能力,而且行军时产生的汗液会造成二次折磨,这很符合李炎的需求。
听完李炎的原因,高一功瞪大了眼睛,嘴里啧啧道:“你这厮当真歹毒的紧!”
李炎却不以为然,现在是什么时代?封建时代!封建时代的军队是什么德行他是清楚的,所谓“兵匪”“兵匪”便是说的这帮子军队。
对于这些没有目标,没有理想,没有信念的三无军队,没有严苛的纪律,你也想带好兵?那当真是做梦,练兵的关键是什么?一是严明的纪律,二是优厚的待遇,三是将领的以身作则,这三点缺一不可。
奈何李炎现在没有待遇给他们,只能想将第一和第三点好好做好,这样才能勉强打个底子出来。
“除掉这个,还需要问总哨借个东西”李炎目光流动缓缓说道。
“借啥?”高一功闻言一愣。
“这军帐不错”李炎环顾了一眼高一功的军帐缓缓说道。
为高一功上好药,李炎又去了李来亨跟黄色俊那里,分别为他们上了药,打人是立威,上药是示以恩义,不管对方领情与否,都是要做的。
李来亨跟黄色俊都是行伍多年的角色,自然不会因为李炎杖责他们而心怀不满,都是带兵的人,李炎这么做是想干什么一清二楚,他们也不是迂腐的人,自然能接受。
李炎又跑了亲自给他们上药,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也不会不领情,所以两人倒是对李炎颇为恭敬,也对李炎的要求顺势答应了下来,李炎要搞官兵平等,他们是无所谓,因为他们本来就跟士卒们打成一片。
唯一有点阻力的郝永忠那边,不过郝永忠还是忌惮高一功的威望的,不情不愿之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取得了几位哨长的同意后,李炎才算是可以大刀阔斧的进行待遇上的全方位改革。
首先便是用餐,李炎在备效军中明确了一点,用餐当集合用餐,不得私下用餐,士卒军官必须集合在统一发饭,这样做的好处便是所有人都可以一目了然大家吃的是什么,自己有没有没苛刻对待,而李炎高一功也会亲自来跟士卒一起用饭。
这样的政策倒是颇为新奇,哪怕在相对平等的闯营,军官跟士卒的待遇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军官也不会来跟士卒一起用餐,但是李炎看了这个先河。
伴随着擂鼓声,这次士卒们集合的倒是很快很整齐,虽然也有几个士卒迟到了,但终究没有超过半柱香的时间,李炎也只是命人将他们押在大伙儿面前抽了二十鞭子了事,并且宣布从此以后废除“军杖”改为“笞刑”。
士卒闻言倒是大为欢欣鼓舞,军杖那可是会打残人的,而笞刑只是皮肉之苦,在他们看来,李炎这么做无疑是减轻了刑罚,自然欢庆。
处置完违背军法的人后,李炎命人抬上来了几个大锅,大锅里炖煮着截然不同的食物,后几个大锅之中炖煮的都是一些混着野菜的稀粥,明显是给士卒们的口粮。
而前几个大锅就要丰盛的多,炖煮着几块大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光是闻一闻就足够让人陶醉,不少士卒已经开始吞咽口水了,看的出来他们对这些肉食十分的渴望,毕竟在这个有些人一辈子也吃不上几次肉的时代,肉实在是太珍贵了
可惜,很显然这些是军官的食物,跟他们没有关系
“你们想吃肉吗?”李炎看着下面吞咽口水的士卒大声询问道。
士卒们自然是想的,可又如何敢说?这可是当官的口粮,若是说了自己想,得罪了这帮子军官,还不得把自己整治死?于是便都默然不语。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想吃肉吗?”李炎再次大声喝道,同时抽出腰间的宝剑直直刺入锅里,刺起一块冒着油的大肉。
“谁要是说想吃,这肉便是谁的!”李炎大声说道。
闻言,士卒们虽然有意动,但还是不敢,毕竟李炎砍掉的那十三个人的脑袋还挂着的,他们不能不忌惮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观军使。
直到一个年轻人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肉食的诱惑,鼓足了勇气举手说道:“俺俺想吃!”
李炎瞥了一眼这个不算高大的士卒,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开口说道:“来拿!这肉是你的了!”
年轻的士卒难以置信的上前,试探着取下了剑上串着的大肉,然后一溜烟的跑回了行伍之中,见似乎当真是给他了,当即咀嚼了起来,周围的同伴一阵眼馋,却又慑于军法不敢上前讨要。
这时李炎又开口了:“可还有想吃肉的?”
这下士卒们不再隐瞒了,纷纷大声呼喊起来:“想!俺想吃肉!”
“大声点!”
“俺想吃肉!”千余人几乎是同时呐喊,声音惊起了一只只飞鸟。
李炎见状了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来人,将此锅中的肉食全数倒入后面的锅中!”
闻言,两个亲兵上前端起装着肉食的两个大锅,将里面的肉食尽数倾倒入了后面供士卒食用的大锅之中。
所有士卒都愣住了,李炎当真便将这些肉食都分给了他们,这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事情。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闯军替天行道,为的就是个天下大同,我们身为闯军之人,岂能不以身作则?我宣布自今日起,再也没有什么军官跟士卒之分,大家同吃一锅饭,同饮一碗水!凡有用餐,无论军官士卒都得集合用餐,不得私自用食,违者,笞三十!”李炎大声宣布着自己的政策。
“除此之外,各军官的军帐不得再自用,当全部拿出来,供给士卒们蔽体!”
自此以后,士卒们不用在裹个破草席席地而睡了,他们将可以跟军官一样住在军帐之中,这样遇到刮风下雨再也不用难受了。
士卒们鸦雀无声,李炎的政策实在是超乎他们想象,他们很难将眼前这个“宽容”的李炎,跟昨天那个“狠戾”的李炎联系在一起。
须臾过后,不知道是谁起头,千余士卒顿时爆发出了“闯王万岁!”“观军万岁!”的山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