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继位前是朝夏皇室那一代唯一的帝姬。”
秦绍第一句就打消了裴叶脑补的“则天式”女帝。
“帝姬?世宗?”
“世宗”是守成令主的美号。
以“世宗”为庙号,看样子这位由帝姬继位的女帝陛下名声很不错。
不过——
裴叶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没有男嗣了?为什么会选一位‘帝姬’继承帝位?”
“有男嗣,不过……”秦绍顿了一下,继续道,“清宗膝下子嗣艰难,年过四十才有一子。清宗病重的时候,男嗣才只有三岁,而当时‘朝夏’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清宗若将帝位传给一个年仅三岁的小童,哪怕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托孤重臣,也扛不起当时的局势。为了‘朝夏’考虑,清宗也生过过继一名成年男嗣的主意。直到当时还是‘令华帝姬’的世宗在清宗病榻前陈情明志。‘令华帝姬’与清宗说帝位由她继承,待幼弟弱冠再将帝位归还,捍卫‘朝夏’正统。”
“令华帝姬”的建议相当大胆,甚至称得上骇人听闻。
哪怕她从小深受清宗疼爱,所受教育跟继承人没什么两样,但她毕竟是女儿身。
清宗就不止一次遗憾“令华帝姬”是个女子。
如果她是男儿身,何愁“朝夏”后继无人?
裴叶听故事听得认真。
“清宗同意了?”
秦绍道:“起初是不同意,他虽然疼爱这个女儿,但从来没有生过让她继承帝位的念头。不过‘令华帝姬’自小聪慧,思想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她与清宗说,她想要成为‘朝夏’天子并非是为了跟幼弟争夺什么,她仅仅是不想让天下再度陷入战乱,让宗室女子步前人的老路。”
“朝夏”之前的乱世,小国林立,战乱不止。
年幼的“令华帝姬”亲眼见过某小国皇室帝姬随着父兄战败,国家灭亡而成了敌人身下肆意欺凌的玩物,被强占,在不同男人间辗转承欢。
而今“朝夏”风雨飘摇,处境跟那些小国多么相似?
如果下一任皇帝扛不起大局,她的命运跟以前那些帝姬没有任何不同。
与其将国家的命运、她的命运、幼弟的命运寄托给没有血缘羁绊的继兄,倒不如让她来。
清宗答应了。
趁着意识还清醒,他将帝位禅让给了当时的“令华帝姬”,并且让她写下十七年后禅位给弱冠幼弟的圣旨。
圣旨一式七份,分别交给当时七名重臣保管,也算是监督这位“令华帝姬”。
秦绍的曾祖就是其中之一。
裴叶摩挲着下巴:“但权利会然人上瘾,世宗后来实践诺言了?”
秦绍笑道:“这是自然。”
所有人都以为“令华帝姬”会霸占帝位,或者干脆心狠手辣杀掉七位重臣,再将幼弟弄死。
结果幼弟刚弱冠,她便痛快禅位。
之后又断断续续指点两年,看幼弟适应不错便撒手,没再管了。
“令华帝姬”继位前的“朝夏”弱小可怜又无助。
她继位执掌十七年,“朝夏”陆陆续续吞并好些小国,让它成为天下四大流氓之一。
世宗的名声甚至超过了她的祖父——“朝夏”的开国皇帝。
因为世宗开的好头,“朝夏”皇室给帝姬的教育条件与皇子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备胎”。
如果有哪一代无法让皇子继承,便由同辈姐妹继承,承前启后,让政权平稳过渡。
上行下效,各家贵胄也开始注重女嗣的教育问题。
这才有了贵胄女子婚前开放作风,与男子一起读书的权利。
裴叶听后露出深思。
秦绍道:“我倒是期待先生入朝堂当重臣,或者入军伍掌重兵,必会成为另一段传奇。”
饶是裴叶脸皮够厚,她也被秦绍给予的厚望弄得面皮发烫。
如果裴叶不是换了个芯,秦绍定下的目标还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因为裴叶的人设就是“空有武力”、“不通文墨”的游侠,让游侠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二人正说笑,耳边却传来顾央一声嗤笑。
“不知天高地厚。”
裴叶头也不回地道:“做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挺好。”
顾央也不是故意听他们俩闲谈。
起初觉得这两个孩子既天真又幼稚,不知者不畏,什么话都敢哔哔。
裴叶一说,他的表情出现一瞬的古怪。
浅淡的眸子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裴叶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自然没发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喃喃了一句。
旋即又好笑地反问:“凭你?”
裴叶撇嘴。
她退休前是一人之下,万亿人之上!
谁稀罕一个“万人之上”。
要不是莫名患病,不得不退休,兴许唯一能压她一头的老家伙也要给她让道。
裴叶对权势不热衷,但不意味着她高兴明明能到手的东西莫名其妙没了。
这就好比连续签到364天,最后一天脑抽忘记签到,错失最终大奖一样让她蛋疼。
“对。”
她轻描淡写将长棍插入地面数寸,眉梢轻扬三分。
“就凭我。”
顾央面无表情道:“不论是为官还是为将,目不识丁之辈,注定走不到巅峰的。”
裴叶:“……”
文盲这个梗能不能别揪着不放啊(╯‵□′)╯︵┻━┻
顾央表示不能。
他的办事效率极高,裴叶没多久就拿到自己的户籍牌子跟“路引”。
秦绍、申桑与裴叶也在顾央府上打扰了两天。
老年网瘾少女见网费即将见底,不能继续坐吃山空了,不得不开始营业。
她从第二天上午就出门去蹲点,看看做什么事情能赚功德,包括但不限于帮人跑腿、抓小偷、收拾古代版黑涩会。
荔城是大城,但治安并不好,特殊时期就更糟了。
城内还有保障,城外盗匪横行,不少村落还会出现凶兽害人的惨事。
裴叶靠着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儿积累了五百多功德点。
“绍弟,今日怎么没瞧见裴义士?”
秦绍道:“先生早上听闻某村有大虫害人,跑去平害了。”
申桑二人正在茶肆雅间对坐,余光无意间瞥向窗外。
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细长的眸子几乎睁圆,手腕一抖,溢出的茶水打湿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