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叔，婆婆，我先走了啊。”
“慢点。”刘海中朝她摆摆手。
杜月拎着袋子，脚步轻盈地往前走。她刚迈出一步，身后忽然响起许小丫的叫声：“妈妈！”
杜月立即停住脚步。
许小丫跑上来，伸手抓住她的裤角。
杜月蹲下身，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儿，柔声问：“小丫，怎么啦”
“我想尿尿。”
“那咱们赶紧去厕所吧。”
杜月牵起小丫的手，走到厕所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她抬头，对囡囡说：“你去楼下找姥姥借张纸巾，妈妈带小丫去上厕所。”
囡囡乖巧地点点头，说：“你小心点啊。”
“放心。”
她蹲下身子，摸摸许小丫毛茸茸的脑袋，说：“你去找姥姥吧，妈妈陪小丫进去。”
“好。”
囡囡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杜月这才站起来，牵起许小丫的手，推开厕所的门。
厕所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怪味，许小丫捂住鼻子，扭头问：“妈妈，这里面有臭烘烘的粪便吗”
杜月笑笑，说：“这里面没有粪便，不过，这里面很脏，你进去以后可能会摔跤。你怕吗”
许小丫毫不犹豫地点头：“不怕！”
“好，那妈妈进去了，你在外边等我好吗”
“嗯。”许小丫用力点点头，“我会保护好妈妈的！”
杜月笑了，抱起许小丫，将她塞进厕所隔间里，关上门。
她拉开帘子走了进去，许小丫趴在马桶上吐了半天。
杜月替她擦了擦嘴巴，把她抱出去。
“小丫，还有哪儿难受吗”
许小丫摇摇头，怯生生地说：“妈妈，我不想洗澡，也不想洗脸。”
杜月耐心地劝道：“妈妈给你洗脸好不好你看妈妈的脸上长满麻子了，妈妈要把它们都去掉才行，要是留疤了，你以后就见不到妈妈了，好不好”
许小丫想了一会儿，终于妥协，点了点头。
“那妈妈帮你脱衣服哦。”杜月解开小丫的衣扣。
许小丫低着头，羞怯地把袖子卷了上来。
“哎呀，小宝贝你的胳膊好细呀。”杜月惊讶地说。
许小丫红着脸，咬着嘴唇说：“妈妈，我今天早晨已经自己穿衣服了，我能自己洗澡。”
“哦，原来是这样呀。”杜月恍然大悟。
她拿着干净的布巾，沾了水，轻轻擦拭许小丫嫩白细滑的小胳膊，小腿，和圆滚滚的肚脐，然后把她放进热水里泡着。
“好舒服啊……”许小丫闭上眼睛，喃喃说。
“舒服吧那小丫就不要乱动喽。”
许小丫果然一动不动，静静地坐在浴缸里。
杜月微微叹息，轻轻抚摩她柔软的发梢，温柔地问：“囡囡，今天有没有听姥姥的话呢”
许小丫点点头。
杜月说：“真棒！”
许小丫睁开黑溜溜的眼珠，看着她，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囡囡呢”
杜月怔了一瞬，随即露出一抹尴尬而礼貌的微笑。
许小丫歪着脑袋盯着她，表情很严肃，说：“妈妈，你不喜欢囡囡，囡囡知道，因为……因为囡囡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杜月愣了。
她完全没料到，这个敏感的小姑娘竟然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小丫”杜月皱眉看着她，说，“谁跟你说的”
“姥姥。”
杜月松了口气，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姥姥骗你的，囡囡永远都是囡囡，妈妈和爸爸最疼你了，你记住了吗”
许小丫懵懂地点点头，又说：“姥姥也是骗我的，姥姥说她是我姥姥。”
杜月哭笑不得，“你姥姥不仅是你姥姥，还是你的奶奶呢。”
许小丫说：“我不要做奶奶，我要做妈妈！”
杜月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小丫，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并不是你的亲妈，你会恨我吗”
许小丫闻言，顿时呆若木鸡，瞪圆眼睛望着她，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杜月轻轻摸摸她的头顶，温声道：“小丫，你知道，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是，我们不会犯一辈子的错误。”
许小丫眨眨眼睛，疑惑道：“犯错什么错”
“就是……不该欺负人的错。”杜月耐心地跟她说道，“比如打架、逃学、撒谎等等。”
“撒谎”
“对，撒谎。”杜月认真地说，“撒谎是不好的行为，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许小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那我要怎么办”
杜月微微一笑，语调轻快地说：“只要改正，不就没事了吗”
“可是……”许小丫迟疑着，“姥姥说，撒谎是不对的，会变成坏孩子。”
杜月说：“我觉得，只要你改正了，不再撒谎，就算你变成坏孩子，别人也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许小丫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杜月说：“当然啦，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许小丫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郑重地点点头，说：“好，妈妈教的我都听！”
她的目光清澈，充满信任和孺慕之情。
杜月微笑着点头：“好，那你闭上眼睛，妈妈带你洗澡。”
“嗯。”许小丫乖乖地闭上双眼。
杜月将手探入水中，试了试水温，然后轻轻撩水，浇在许小丫的身体四周。
许小丫浑身沐浴在热水中，舒适极了，不由自主地哼了两声。
她睁开眼，冲杜月甜甜一笑，“妈妈，好舒服啊！”
杜月摸摸她的额头，“好，继续泡着吧，泡久一点。”
“嗯嗯。”许小丫点点头。
杜月转身准备离开浴室，却忽然发现，旁边的花盆里，长着一朵粉色的花朵。
“咦这花好奇怪，长得好奇怪。”
杜月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这株小草。
小草叶子是粉红色的，花苞则是淡绿色的，花瓣呈喇叭状分散，中央是紫蓝色的花蕊，像一颗颗葡萄粒。
“小丫，这是什么花”她问。
许小丫抬起头来，茫然地摇摇头，“我不认识。”
杜月伸手摘下花茎，将花茎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将它插在水池的瓷砖上。
她把许小丫从浴缸中抱出来，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睡裙，抱上床，盖上被子。
杜月刚躺下，许小丫就凑了过来，搂住她的腰，依偎在她怀里。
她轻轻拍打着许小丫的背，安慰道：“小丫，别害怕，明天，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带你吃冰淇淋。”
“唔！好。”许小丫高兴地答应，“谢谢妈妈。”
“睡吧。”
“嗯。”许小丫闭上眼睛，乖巧地蹭了蹭杜月的胸口。
杜月轻轻拍打着她，慢慢进入梦乡。
……
第二天，杜月带着许小丫去了县医院。
昨晚，许小丫闹了一夜，半夜三更才肯睡觉。
今天一大早，杜月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身边了。
杜月掀开被子，发现许小丫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童话书，一页一页翻得津津有味。
杜月走过去，问道：“小丫，你在干嘛”
许小丫抬起头，笑嘻嘻地说：“我在读《格林童话》呢！”
杜月一怔，旋即失笑。
“这是《格林童话》”她指着那本封面斑驳的童话书，问道，“这本书是哪来的”
许小丫扬起脸，理直气壮地说：“姥姥给我买的！”
杜月一阵无奈，问：“姥姥给你买的，你还不高兴吗”
“姥姥说……”许小丫顿了顿，又说，“姥姥说，这本书不是买的，这是姥姥写的，姥姥说，她以前是一名幼儿园老师。姥姥还说，这本书叫《格林童话》，她以前就读过。所以，她给我买了一本。”
杜月笑道：“你姥姥倒是聪明。”
许小丫用力点头，“嗯！姥姥说，她虽然是老师，可是她很笨，连数字都认不清楚。所以，姥姥就给我买了一本新的，叫《格林童话》，姥姥说，我看这本书，能看得明白。”
杜月忍俊不禁。
许小丫接着说：“姥姥还说，以后要教我认字。”
杜月惊讶地挑眉，“你会认字了”
许小丫抿嘴一笑，骄傲地说：“会呀！”
说着，她就拿笔在纸张上飞速划拉。
杜月定睛一看，竟是一首英文诗词，内容是：“爱与和平。”
这是一首简单的诗歌。
杜月欣赏地说：“你写得真棒。”
“妈妈，这句话怎么念”许小丫抬头看向杜月，眼神中充满希翼。
“这句话念‘爱与和平’，念完，咱们小丫就长大啦。”杜月笑着解释道。
“哦”许小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写下一句。
她的字写得很好，虽然不够流畅，却也规规矩矩的。
杜月静静地坐在床沿，凝视她稚嫩可爱的脸蛋，眼眶渐渐湿润。
小丫才八岁，她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童年，不该承受这些痛苦。
“宝贝，”杜月轻轻吻了吻许小丫的额头，“别害怕，妈妈会永远陪着你。”
许小丫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辨别杜月这句话的含义，片刻之后，她露出灿烂而美丽的笑靥。
“谢谢妈妈。”她甜甜地说，然后仰起脸来，在杜月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哎哟，真香啊。”杜月笑着夸赞，然后揉了揉她的小卷毛。
……
吃过午饭，许小丫又精力旺盛地跑到外面去玩耍了。
杜月闲来无聊，便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她先把柜子搬到客厅，将房间腾出来，然后铺上软绵绵的垫子，又找出一块布料做衣服。
杜月缝制的衣服，针脚细密，裁剪合宜，一套衣服下来，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
忙活完之后，杜月感觉有点累了，于是靠在沙发上休息。
她眯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跑到卧室，取出那本《格林童话》，坐在梳妆台前看起来。
许小丫在外面疯跑了一圈，又跳了几下，这才满意地跑回来，钻进被窝，钻到杜月怀里。
杜月捏了捏她的耳垂，轻声问：“你喜欢看书吗”
“嗯！”许小丫乖乖点头，“我喜欢看书，姥姥说，等我再大一点，就可以跟姥姥学习了。”
杜月听了，心头微暖。
“小丫，”杜月说道，“等你再大一点，你就可以帮助妈妈工作了。”
许小丫疑惑地看着她，“帮助妈妈什么”
杜月笑道：“当然是赚钱养我们小丫了！”
许小丫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我知道，姥姥说，我们家的钱都是妈妈赚的，但是我想替妈妈工作。”
杜月愣住，“为什么”
许小丫认真道：“因为我是妈妈生的，我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杜月心里涌出一股酸涩。
她将许小丫揽进怀里，柔声道：“好，妈妈答应你。”
她决定，暂时先瞒着小丫，免得吓坏她。
她原本计划，带着小丫在镇上住一段时间，让小丫熟悉周围环境。
谁知，她们才在镇上待了五天，王慧萍和许卫国就找上门来了。
王慧萍是来催债的。
“杜月，快把钱交出来！”王慧萍推开门，一副凶相毕露的模样。
许小丫躲在杜月身后。
杜月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迎向王慧萍，问：“姑姑，您这是来催债的”
王慧萍哼道：“少废话！赶紧把钱交出来！”
杜月问：“姑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错吧”
“放屁！”王慧萍骂道，“你欠我们家三千块钱，这是借条！”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借据，狠狠砸在杜月面前的茶几上。
杜月捡起那张借据看了一眼，冷声说：“姑姑，你记错了吧借条上写的是五百元。”
“胡扯！你看仔细了！这是五百！”王慧萍怒吼道。
杜月看向许卫国。
许卫国皱着眉头，显然是同意王慧萍的观点。
他说：“你姑姑确实记错了。”
王慧萍瞪着许卫国，“姓许的，你是死人啊”
许卫国叹了口气，转而安抚杜月，“小月，算了，咱们把钱还给他们就是了。”
杜月摇了摇头，“我宁愿不还。”
许卫国和王慧萍一愣。
杜月目光凌厉，冷冷地盯着他们，语气冰寒刺骨，“我爸死的早，我一个人拉扯两个弟弟，供他们上学、娶媳妇。我一个人扛着两个孩子上下班，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都花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