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歇会儿吧!”沈筠棠边行礼边进言。
年轻的皇帝这个时候才停下笔转过头。
见是她,绽出一抹真切的笑容,仿若晨间初出深林的梅花鹿,“沈爱卿,你来了。不妨,朕还有两句便写完了。沈爱卿先坐下歇歇。”
他说完就又转回头,开始奋笔疾书,没一会儿,他果然如他所说放下了细毫笔。而后将左手拿的书籍小心合上,放到了一旁木盒中,仔细盖上木盒,这才停下手中事。
沈筠棠瞧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发现小皇帝看的书乃是前朝名臣宋堪所著的吏治精要。此书乃官场官员必读之书,原主的书房里就有这本书,还是精雕收藏版的。
沈筠棠柔声道:“圣上这般仔细这本吏治精要,当是很喜欢这本书了。”
小皇帝手一顿,转头朝沈筠棠看了一眼,而后突然朝她眨了眨左眼,“非也非也,这本吏治精要在朕看来,与朕看过的百书并无不同,只是此书乃是朕让高成从宫中藏书阁寻来,看完还要还回去,这才如此小心,以免折损了书页。”
沈筠棠一愣,忙道:“还是圣上爱书,微臣不及。”
堂堂的一国君主,想看本书还要让心腹太监去宫中的藏书阁借,可想而知,他在大燕宫廷中的真正地位,也是,有那位霸道的阎王压着,这宫里,哪里能有小皇帝的立足之地。
沈筠棠没有戳穿小皇帝现在的尴尬地位,心中却忍不住为了小皇帝心酸。
朝武帝秦澈只微微一笑,好似将这些宫中的苛责待遇没有看在眼里。
他指了指自己左边的位置,“沈爱卿这边坐,沐浴阳光,暖和些。”
被小皇帝秦澈这么一提醒,沈筠棠才觉察到了身周的寒冷。
这间小小的简单的书房里,在这凛冬之日,居然连个火盆都没有升,怪不得如此阴冷。
燕京本就在大燕偏北的地方,一到冬日,比南方要冷个十几度,就算是普通百姓之家,也要想法子囤些柴草留着冬日里取暖用,更不用说富贾权贵。
就拿永兴侯府来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福寿堂的暖墙可是一天到晚都不歇的,不然老人家身体受不了,就连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们,到了冬日,每月份例里也有炭钱。
可这一国之君
小皇帝自己往一旁挪了些距离,拍了拍自己左边的长榻。
沈筠棠站起身朝着小皇帝行了一礼,这才依言坐到了他的左侧。
左侧这块被冬天的暖阳一照,顿时暖和不少,确实比阴暗的别处要好上许多。
沈筠棠终于明白,为何小皇帝一大早喜欢在这样的简陋书房里看书写字了,煦阳下,的确舒适。
只是太阳直射书桌,对视力却有很大的影响。
长时间这样,很容易近视。
沈筠棠拧了拧眉,“圣上每日都在这看书?”
小皇帝笑的爽朗,一口白牙,若不是脸色苍白,和不染尘世的劲松青年差不多。
“也不是,只是一到秋冬日就会来这,左右朕也不用参与朝政,每天最多的是时间,冬日一上午,这里都暖和的紧,最是适合读书消遣。”
听到小皇帝几乎一个秋天加上一个冬天都会在这里消磨,她连忙提醒,“圣上,这里却是温暖又清净,可在日光下看书对眼睛有害,圣上还年轻,首先当保重龙体。”
小皇帝听她这么说,表情微讶,抬头看向这位新晋的永兴侯兼御史大夫。
这么一看,居然有瞬间怔住。
这位小侯爷与他同龄,今年恰十七。
上次见时,还是一个月前在御花园某个偏僻角落。
那时,小侯爷身体瘦削脸色苍白,浑身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病气。
这回,仅仅一个多月没见,她倒是脸色红润起来。
不但如此,暖阳照耀下,她的皮肤竟然出奇的细腻,脸颊透着微微的薄红,自然清润,浓长的扇睫,清透的双眸,就连唇看起来都润泽柔软。
若不是那浓密的眉和微微凸起的喉结,他几乎要将她当做女子。
若是他妹妹平阳公主在这,容貌恐怕都不敌这小侯爷。
今日还是第一次细看小侯爷样貌,倒是给了小皇帝不小的冲击。
他连忙控制住自己,找回理智。
“居然还有这等事,沈爱卿提醒了,朕以后自当注意。”
沈筠棠余光瞥见小皇帝露出宽袖的修长手指冻的通红,无名指关节处还有两处红肿,起了冻疮。
她在心中哀叹一声,拿了放在旁边的包裹打开,推到小皇帝面前。
“圣上,这是微臣的小小心意,还请圣上收下。”
包裹里有沈筠棠特意让手下买来的武夷岩茶,虽比不上贡品,但也是上等茶叶,一盒老参,用来平日里煲汤补身,一副护膝,一副她画了图纸专门让咏春做的露指手套,一个雕刻成寒梅形状的剔透琉璃挂坠。
用不了一两年,琉璃就会成为百姓都能用得起的东西,这只小挂坠也不过是沈筠棠带来给小皇帝当个新鲜玩意儿把玩的,算是添头,不值钱。
小皇帝见打开的包裹里居然是这些东西,一时间有些愕然,他薄唇抿紧,这一刻不知道说什么。
沈筠棠挠了挠头,话语带着歉意,“微臣不知道圣上的手冻着了,下次来的时候再给圣上带些治冻伤的膏药。”
小皇帝长睫颤了颤,“沈爱卿,听说侯府长辈都唤你阿棠,不介意我也这么叫你吧。”
沈筠棠敏锐察觉到了小皇帝换了自称,她怔了怔,摇摇头,“圣上想如何称呼臣就如何称呼臣。”
“阿棠,这些东西真的是送给我的?”
沈筠棠颔首,既然带来了当然是给小皇帝的,不然还能给那个阎王?那阎王位极权力巅峰,想要什么稀罕物没有,还用她来送?
小皇帝微微垂眸,遮盖掉眼底泛起的雾气,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笑来,“还以为你与我玩笑呢,也怪我,许久没收到过这么多礼物了。”
他这么一说,沈筠棠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