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们现在出来踏春,要是再晚几天,就要进入夏天了。”
江边的草地一片青绿,像是铺了毛毯,开着各色野花,有种言州草原的感觉,却又没有草原上的草深。身后地上铺了一块不规则的布,布上几个粗盘装着切片的酱肉、馒头、点心和路上摘的一些野果。
道人站在旁边,对自家猫儿说话。
“对的。”
女童坐在江边一块石头上,头戴斗笠,手持钓竿,如老僧入定,目光盯着水面,头也不回的答。
“……”
宋游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深吸着气,感悟天地。
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足下可有听说,昨夜那些街坊邻里都是怎么除的妖邪呢?”
“……”
“这……”
“其实呢?”小女童依然学着,不过她却对这个话题很关心,于是又补充着问了一句,声音清清细细,“真的有财运?”
阳都繁华,太平安定,人气很旺,身在其中倒是还没有察觉到什么。
路上遇见江湖人聚集成堆,有两个还有些眼熟,似乎昨夜曾经见过。宋游本想过去询问,然而还没走近,那两人看见宋游,便连忙恭恭敬敬的迎上来向他行礼问安,宋游则又向他们问起那霍二牛。
却只见那道人笑眯眯道:
身边其他人也都是一愣。
像是昨日的那群人一样,一边左右环顾,一边转着圈踱步,心中焦急,却还不敢轻易敲门。
“邪物。”
身后巴茅芦苇都正新,有条小路,与江平行,小路边有棵大黄葛树,树下不远,有个土坑。
“原是那位廖家大郞啊。”
“继续。”
在宋游看见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看见了宋游,立马大喜。
“……”
宋游先是回头与三花娘娘对视一眼,这才走上前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
“……”廖姓男子看看女童,又看看宋游,还是拱手道,“家父起初不信,不过连着几天都做着类似的梦,那老歪脖子树每天晚上都会浮现出一张一样的肥胖的脸,和家父说着不同的话,像是闲聊。几天下来,家父心里生疑,便命我们挖开那棵树查看。”
就是寻常土坑,没有想象中的镌刻符文的石板、已经腐烂的木块、破损的封印之类的,只有浓浓的阴气邪气。
“可否请先生走一趟?”
“……”
“在下姓廖,家里在城东经营着一家书铺,此前生意一直不好,还常有波折,今年开了年后,不知怎的,家父做了一个梦,梦见院中那棵老歪脖子树在晚上与他对话,说可以给我们带来财运,未曾想到,竟是妖邪。”
“先生可有办法?”
“回去吧。”
“足下没有想过别的办法对付它吗?”宋游说着,挑了挑眉,语气轻松,“比如把它扔进粪坑里,把它熔了,或者说,把它摆在城中宫观寺庙里去和最中间的那尊神佛面对面。”
“我给三花娘娘送来呢?”
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拱手:
“三花娘娘要吃的。”
这个地方倒确实很好钓鱼。
这种感觉实在玄妙,难以捉摸。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加上一匹枣红马,又慢悠悠回城。
廖姓男子与身后众人都看向宋游。
“三花娘娘一会儿吃。”
“在下还得做饭。”
宋游走到土坑边,低头看去。
马儿也在旁边啃草,专吃野花。
“有、有所听说。”
“就是一个金蟾吗?”宋游问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啊。
也是李姓男子的二叔与老父走夜路不慎将之踢醒踢出的地方。
今后这种事情,可能还会越来越多。
小女童也连忙提桶站起。
“邪物!”
过去一看才知晓,桶里的鱼满了。
“是这样的——”
“不知先生要多少孝敬?”
“怎么回事呢?”宋游问道。
宋游笑笑,道别他们。
死物成精,邪祟现世。
仔细感悟,又什么也没有。
自打去年年末到了阳都,前半截天寒地冻,又有极乐神,自然没有离开阳都。随后倒是春意渐浓,然而阳都繁华,仅就阳都一地,就已经够宋游慢慢悠悠逛上很久了,何况他还要在家中睡觉修行,做饭看书,哄骗三花娘娘自然也没有离开阳都。
“听闻仙师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恳请仙师帮忙除妖!”
“小人有个远亲,在城中衙门当差,今日在街上偶遇,闲谈几句,听他说起昨晚奇事,正巧小人正为此事忧虑,便向他问了仙师地址,今日下午与他道别便匆匆来寻仙师了。”廖姓男子说道,“只是没想到仙师出了门,只好在此稍作等候。”
“当时觉得是得了宝物,来了财运,后来才知晓,是别家书铺出了岔子。”廖姓男子惭愧道,“这已经是后来才知晓的了。反正当时我们全都沉浸在生意兴隆的喜悦中,几乎是有求必应。它要什么供品,我们就给什么供品,它要怎么供,我们就怎么供。直到前段时间,我们家里的人越来越虚弱了,这才察觉到不对,那东西在吸我们的精气。”
就连三花娘娘也睁圆了眼睛,扭头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家道士。
这就是那妖邪破土而出之处。
“盛世……”
却没有立马归家,而是先陪着三花娘娘去几家酒楼饭店卖鱼,有的收有的不收,有的收得多有的收得少,照旧留下了两条,自己吃。
“多半是了。”廖姓男子苦笑着道,“意识到我们看穿它后,它索性不再装了,现在是请也请不走,除也除不掉,就算躲出城去也没用。”
如今一走出来,便有些不对了。
“可惜了……”
“不急,慢慢说来。”
宋游则走了回去,在布上坐下,捻起一片酱肉送进嘴里,又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
“怎么回事呢?”女童跟着道。
据此看来,那妖邪曾经并非被谁封印于此、如今封印随时间松动这才被唤醒,它当年只是自行沉睡,要么是自然沉睡,要么是躲避什么,要么是慑于盛世天地而暂避,如今天地变化,自然苏醒。
满目蓝天白云,鼻尖全是青草香。
廖姓男子忽然便有些忐忑起来。
宋游摇着头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河边,见自家童儿也扭身回头,正看着自己,见到自己没有走远,这才安心,于是收回目光,继续垂钓。
……
宋游道了一句,开始收拾东西。
几人纷纷拱手躬身,口中呼喊。
宋游只是微笑而摇头。
“回来了!回来了!”
“继续!”
“正是!”
一觉睡醒,三花娘娘也已经放下钓竿,抱膝坐在江边不动了,看起来像是在思考猫生。
这两个人与霍二牛也算熟识,聊起他的生平经历,都说那是个愣子,时不时骂他几句愚笨,竟敢偷仙师的法器。
宋游想着想着,懒得再想了,便将身子往后一倒,躺在布上。
“其实呢?”
“诸位又是如何找到在下这里来的呢?”道人却是反问他们。
几人面露激动之色朝着宋游走来。
“一个金蟾黄橙橙,巴掌大。”廖姓男子比划了一下,“长得很丑。”
不时传出噗噗的水声,然后是鱼落进桶里、在桶里挣扎撞击木桶的声音。
“……”
宋游闻言不禁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人若不留情,不留余地,世间少有什么东西能与人敌,令尊有魄力胆识,却欠了一点狠心。”
这几个办法,一个比一个毒。
真是自家道士能想出来的?
“先生说的这几件妙法我等倒是没有想到过。”廖姓男子表情也有些复杂,“不过家父仍指着它骂了一顿,说要把它打烂,威胁了它,然而它当天晚上就不见了,却仍在梦中要我们上供,若不上供,或逃出阳都,便口吐黑水,痛不欲生。”
“三花娘娘要吃吗?”
宋游便给她把酱肉端了过去,这才坐回来,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吃着馒头点心,不时抓几颗浆果送到嘴里。
走到家门口时,却又见门口围着几道身影。
廖姓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语气中透着满满的焦急。
“掘地两尺,见到方砖。挖开方砖,又掘一尺,见到树根,在树根下又见到一个箱子,竟多年不腐。打开箱子,乃是一个金蟾像。”廖姓男子说着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巴,“都说金蟾来财,又想起了梦,家父当天就把它请进了家门,好生供着。当天晚上又做了梦,梦中一个大肚肥胖男子向家父道谢,又说了供奉它的技巧,我们全家都照着做。果然从正月开始,生意就变得很兴隆,像是来了财运。”
女童也扭头看向宋游。
小女童闻言,神情顿时一凝,抓着木桶和钓竿的手都不由一紧,因为用力而变得更白净了几分。
“凡人之力毕竟不可与妖邪相比,不敢请诸位冒险。在下可向诸位提供一些便利,出些主意,好使诸位可以找出那妖邪,与之相斗并除之,可诸位却得有老廖公那般威胁邪物的胆量气魄、敢与之相斗才是。”
世道有变的趋势,今后这般妖邪恐怕还会越来越多,大妖大鬼倒不至于频出,就算出了,也有神灵重点照顾,可这小妖小鬼却最缠人,宋游就算有三头六臂分身之法,也不能将之除尽。
何况他在阳都也留不了几天了。
实不相瞒,茉莉又回家看爸爸了。爸爸每年回来一次,今年已经要走了。过两天回去后就给大家加更,请大家放心投票,助本书和三花娘娘更上一层楼,就算最后名次掉下来,茉莉还是认。就像上个月一样。
感谢大家!鞠躬露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