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恨从寝殿里出来,两旁一直紧张的往里面瞟的宫女立刻低下头装死。
宫里没人不怕楚无恨。
楚无恨倒是无所谓,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语气淡漠的说:“记得勤给公主喂水,别渴到她。”
宫女诧异的抬头,“……是。”
“走。”楚无恨一挥手,手下立刻跟上,一行人沉默的往前殿去。
寝殿内暗金色绣凤凰纱幔垂落,谢霜歌枕在软枕上安然好眠,锦被四个角被掖的规规整整。
床头的茶盏和茶杯也被放回原处,角落里的铜兽香炉静静的燃着安神香。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
谢霜歌再次醒来时,一度怀疑自己瞎了,入目所及皆是茫茫白雾,没有第二种颜色。
她连忙举起手,见还是半透明的模样,松了口气,“呼……没瞎,还能看见。”
她五指张开,轻轻的抓了一把,白雾便散去,可白雾之后还是白雾。
“这是什么地方?我之前不是……”
谢霜歌说着一愣,想起了之前寝殿里发生的事,脸不由得又飞起红晕。
“登徒子!”她恨恨的对着白雾挥了两拳。
脾气发完,她坐在地上双手托腮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大喊一声:“有人吗?”
声音传出很远,没有回答。
“有没有人?”
依然石沉大海。
谢霜歌皱眉:“我当时好像是扑到了楚无恨的身上,然后就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了?”
她环视一周,白茫茫一片,仿佛只有她一个活物,恐惧逐渐蔓延开来,谢霜歌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不明情况,她不敢贸然走动,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彻底死了怎么办?
惴惴不安的不知道坐了多久,谢霜歌忍不住有点想哭,之前能看到人还好,她反应慢,没觉得多难受,现在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在陌生的环境,人的脆弱就会被无限放大。
“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孽啊,怎么就落到这个下场了呢?”谢霜歌红着眼圈嘀咕,“沈含誉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喜欢我……”
“可他之前对我那么温柔那么好,都是假的吗?”
谢霜歌把脸埋进臂弯里,眼泪颗颗滚落,还是之前呆呆傻傻的时候好,什么也不知道,反应迟钝,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现在沈含誉要是再说什么甜言蜜语,她怕是听不得了。
幽幽的长叹一口气,她抬手抹了抹眼泪,捂着自己的脸自嘲的笑了声:“真没出息啊。”
“刺客招了没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谢霜歌一愣,掌心下的眼睛眨了眨,这是……楚无恨的声音?
她立刻放下手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到人。
“没招,这群人嘴硬得很,属下让人用了酷刑,硬是一个字都没交代。”
谢霜歌皱了皱眉,还有人?
“敢来刺杀皇帝,定然是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不招不奇怪,招了才要小心。”楚无恨的声音染上几分嘲弄之意。
谢霜歌缓缓站起来,蹙眉沉思,楚无恨的声音很清晰,应该是在附近,但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没那么亮,所以他应该和她不在一个地方?
抱着这样的念头,谢霜歌还是迟疑着唤了一声:“楚无恨?”
意料之中,没得到回复。
谢霜歌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看来还是听不到,不过知道楚无恨在,她好像没那么怕了。
真稀奇,有一天她竟然沦落到靠死对头壮胆的地步。
谢霜歌吸了吸鼻子,又坐了回去,安静的听两人说话。
偏殿内,楚无恨坐在圈椅里,面沉如水,长睫低垂,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身前站着一瘦高男子,是他的左膀,心腹之一——辛止。
辛止对楚无恨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即又面露难色,“可若是审不出个四五六来,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啊。”
刺杀一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好,摘乌纱帽,这还是轻的。
“最要紧的是,虽然皇上没伤着,但伤着了皇上和太后最疼爱的嘉宁公主,太后现在就起不来了,皇上忍着没发火,但如果咱们啥也问不出,皇上肯定要拿咱们撒气。”
这个道理楚无恨怎么会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手指本能的摸向了腰间挂着的血玉佩。
辛止瞧着便明了,主子也不是他看起来这么云淡风轻,心里正烦着呢。
每次主子想什么棘手的事,就喜欢摸那个玉佩。
楚无恨温热的指腹在玉佩上摩挲而过,又慢慢的落下来。
……
谢霜歌忽然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热意。
她茫然的坐在地上,就觉得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轻轻拂过,又返回来,从头摸到脚,再从脚摸到头,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谢霜歌:“……”
哪里不对?
好像哪里都不对!
谁摸她啊?!
紧接着,她耳边再一次响起了楚无恨的声音,只是这次没了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屏障,听着就像在她面前说话一般清亮。
“你们继续审,不招就把锦衣卫的手段都用一遍,但注意别把人弄死了,也别让他们自尽。”
楚无恨站起身来,语气平静,“皇上那边,我去说。”
他最后按了下玉佩,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辛止迟疑的看着他:“主子……”
“啊!”谢霜歌在玉佩里刚站起来想躲一躲那触感,结果刚起身,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按着头推了回去。
她跌坐在地上,满目茫然。
楚无恨眸光一凛,“谁?!”
辛止浑身的皮骤然绷紧,警惕的四下打量,手按在刀鞘上,蓄势待发。
然而几息时间过去,无事发生。
辛止狐疑的看向楚无恨,小声问:“怎么了主子?”
“你没听到?”楚无恨蹙眉盯着他。
辛止茫然:“听到什么?”
楚无恨眉头皱的更紧了,“一声惊呼。”
“没有。”辛止笃定的摇摇头:“属下什么都没听见。”
楚无恨眯眸,辛止的武功很高,只在他之下,加上一直躲在暗处,耳朵十分灵敏,刚才的惊呼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按理说他不该听不到。
但他忠心耿耿,不可能骗他,他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难道是他听错了?
楚无恨陷入了自我怀疑。
而玉佩里的谢霜歌也吓得不轻。
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惶恐的看着白雾,为什么楚无恨能听到她的声音?刚才不还听不到吗?怎么忽然又可以了?
等等——谢霜歌蓦地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她知道她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