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兄弟用命法场救人
刑场上。季温见午时三刻已过,而荆王仍在品茶凝思,迟迟不肯下令行刑。他心情焦躁连催了几声,荆王方才回过了神,喝令行刑。
刽子手举起了大刀正要砍向郭翊,突然从台下飞来了一枚石子,击中了他的手腕。他手指一松,大刀随之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季温等人正愣怔间,只见一个年轻汉子纵身跃到了近前,一面高呼着“刀下留人”,一面举刀护住了郭翊。原来此人正是孔烛。
季温见状急令手下杀掉孔烛、郭翊。四周的官兵手持着刀枪纷纷冲了上来,与孔烛战在了一起。
孔烛一边拼死奋战,一边护住郭翊,不一会儿身上便中了多处刀枪,鲜血染红了衣衫。
危急时刻,王诘、楼月等人手持刀械冲到了台上,与那伙官兵打在了一起。一阵拼杀后,他们将官兵逼退了七八步开外。
众人紧紧围护在孔烛和郭翊身前,以免二人再受到攻击。
这时,李云翰疾步走到了荆王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道:“殿下受惊了,还请恕罪。”
“噢,李先生,”荆王面色淡定,问他何罪之有?
“扰乱法场、冲撞殿下之罪。”
荆王听了似有所悟,“嗯”了声,道:“想救郭翊,晚了。”
季温在一边早就不耐烦了,喝令手下将李云翰拿下,却被荆王喝止住了。
李云翰凛然相视,对着季温拱手施礼,道:“大人勿惊,草民是来为郭将军申冤的。”
季温冷笑道:“胡说,此案已定,何来冤情!”
“草民既然喊冤,当然有凭据了,”李云翰说着将目光移向了荆王,不卑不亢道,“殿下,草民愿以实情相告……”
“季大人,还不令他们退下!”荆王怒斥了声,复将目光对准了李云翰,“本王今日倒要听听,他有何冤情?”
季温见状,只好令部下退了开去。
李云翰向王诘、楼月使了个手势,二人随之搀扶着满身是伤的孔烛到了荆王跟前。孔烛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纸供状,呈与荆王,道:“殿下,草民孔烛,乃渔阳城北奚族平民。雄武城纵火一案确系草民所为。”
荆王听了很是困惑,问他为何要纵火焚城?
“回禀殿下,褚漠寒为建雄武城,毁我田园、掠我家财,斩杀平民以充敌邀功,与我族人结下了深仇大恨。”孔烛顿了下,“草民为给族人报仇,一怒之下烧了雄武城。”
“你是想替人顶包吧!”季温抽出了剑来,直指着孔烛,“说,谁派你来的?”
“大人,此案确是草民所为,与他人无关。”孔烛一脸平静。
荆王静默了片刻,问他为何投案?
孔烛说,郭翊治军严明、体恤边民,素有爱民之声;如此一位忠义正直之士却要蒙冤问斩,他实在于心不忍,故此投案。
季温怒喝道:“大胆刁民,雄武城纵火一案早就审结,郭翊也已供认不讳,你却擅闯法场妖言惑众!来人,将他拖走砍了!”
“不可!”李云翰高喊了声,复对着荆王道,“郭将军屈打成招,难道强逼的口供你也会信?而今郭将军就在眼前,殿下何不亲自讯问以解实情。”
荆王听了微微颔首,传令将郭翊带上前来。
郭翊到了荆王身前跪倒在地,泣道:“殿下,臣实在冤枉哪。他们强行逼供,臣不认罪,他们就施用酷刑将臣打晕了过去。那份供状就是他们模仿臣的笔迹所做,还请殿下为臣做主哪!”
郭翊说着揭开了上衣,露出了满身的伤痕。
荆王看了眼郭翊的体伤,眼含些许怨愤之色对着季温道:“季大人,怎么打成这样了……”
“这,或是狱卒私下所为……”季温怯声回道。
“是吗?”荆王长长吁了口气,“本王奉旨监斩,不料突生此变故,就连京城众多名人雅士也前来为他鸣冤。季大人,你说呢?”
“殿下,这伙人岂能说是名人雅士;他们手持利刃对抗官府,法场之上连伤我数人,分明是一伙穷凶极恶的劫匪!”
“那,季大人之意……”
“既是劫匪,当然一个也不能放过!”季温恨恨道。
李云翰对着荆王凛然道:“殿下,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我等并非为了劫囚,而是为郭将军鸣冤!还望殿下明断。”
“嗯,既有冤情,本王自会向父皇禀明。”荆王点了下头。
季温见势不妙,问荆王莫非要放走这伙歹徒?
荆王轻啜了口茶,缓缓道:“季大人,大唐律法素以公正严明立世,李云翰、王诘、杜少凌等人皆为长安名流雅士;虽说他们行事手段有些过激,可也是为了鸣冤,算不得什么罪过,只需本王一番训诫即可。况且,此案又出新证,还需向父皇禀明才是。”
季温听了一时语塞,讷讷了半晌。
荆王随之下令将疑犯孔烛、郭翊严加看管,其他无关人等,一概免责!令毕,又对着季温喝道:“季大人,若有什么闪失,本王唯你是问!”
随后,荆王带着几个仆从离开了刑场,打马飞驰而去。
见荆王走了,李云翰、王诘、杜少凌等人为防不测,紧紧守护在郭翊、孔烛身边,不敢有丝毫松懈。
刑场上突然发生的这一切传到了褚庆耳里,他犹如热锅上的蚁虫焦躁不安,虽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一时无计可施……
庆华宫内。
炫帝听罢紫旭真人一番长谈,恍然大悟道:“原来道长是来为郭翊求情的……”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紫旭语气平和,娓娓说来:“陛下,贫道远离朝堂多年,按说不该过问此事。不过据臣所知,雄武城纵火一案疑点颇多,此中必有什么隐情。郭翊为人忠义、行事磊落,且曾为老臣旧部,于私,老臣念着那份昔日共事戍边之友情;于公,此人极擅用兵打仗,若不慎杀之,不仅冷了戍边将士之心,也使大唐从此少了一位能征惯战、保疆卫国的良将,为此老臣深感不安哪。”
炫帝听了沉默了片刻,道:“此案已结,郭翊也认罪了,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陛下,纵火一案疑点颇多,杀不得呀。”紫旭说着跪倒在了炫帝面前。
“朕意已决,你勿复多言!”炫帝冷冷道。
紫旭真人取出了那份叛军头目的供状,呈与他,道:“陛下,此乃郭翊部下叛将所供,请您过目。”
“这……怎会到了你手?”
“回陛下,郭翊蒙冤受刑,为防不测他将此状托人转交于臣。”
炫帝“嗯”了声,接过那份供状粗粗浏览了一遍,黯然道:“看来此中是有冤情哪……”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曾许臣之诺言,答应臣三件事?”
炫帝听了思忖了一会,猛然想起来了,笑道:“没错,当年你为朕找到了母妃的骸骨,朕是曾说过。”
“陛下,前两件事当时俱已兑现;而今这第三件事,可不得食言哪。”
“想救郭翊……晚了。”炫帝忽然仰天大笑了两声,“即使朕答应了,恐怕这会儿他的人头早已落地了。”
“不,上苍自有公道!”紫旭淡然一笑。
话音才落,一个小黄门急急来报,说是荆王有要事觐见。
荆王进殿后见过炫帝,呈上了那份孔烛的供状,一边简单述说了法场之事。
炫帝听了仍心存疑惑,思索了一阵,道:“如此说来,纵火真凶不是纳尼,而是孔烛……”
“是的,纵火者乃奚人孔烛。”荆王语气肯定,“由此看来郭翊那份口供是假的。”
“唉,季温行事草率,险些让朕误杀了一位将才。”炫帝拉长了脸,“要不是念他平叛有功,朕决不轻饶!”
荆王又问,郭翊该如何处置?
炫帝看了眼紫旭,耷拉着脸,道:“朕已答应过真人了,就赦免了吧。”
西市口刑场,季温率其部下手持着刀枪与李云翰、王诘等人对峙而立,仍是一副剑拔弩张、杀机四伏的气氛。时间一久,李云翰不免有些心慌意乱。
正忐忑不安间,忽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数骑飞至,随之跳下来一位黄门钦差,高呼着:“刀下留人!”
那钦差对着众人宣布了谕旨:罪犯孔烛,为泄私愤纵火焚烧雄武城,罪证确凿,当即刻斩杀;人犯郭翊因治军懈怠致使其部下生乱,本该问斩,陛下念其戍边有功,且能知罪悔过,将其削职为民;其他无关人等皆一概免责、就地释放……
李云翰接旨后既喜又忧。他吩咐少凌等人搀扶着郭翊离开了刑场,一面又为孔烛身遭不幸而深痛不已。
季温有些怒不可遏,急忙下令斩杀了孔烛。
李云翰等人见了无不伤心落泪……
回到了芷园,李云翰仍沉浸在孔烛被杀的伤痛里,久久无法释怀,他低沉着脸静坐在茶几前恍若石人一般。
“兄长别难过了,”杜少凌给他斟了杯酒,递到了他唇边,“他走了,还有我和其他兄弟呢。”
李云翰坐直后“嗯”了声,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真是好险哪,若非武七拖住了敏泰,这一回满盘皆输哪。”岑枫找了个话题。
李云翰听后这才回过了神,命岑枫去见敏泰,劝他速离京城、越远越好。
岑枫犹豫了片刻,道:“此人素来任性,就连玉面郎君也不大服从,我……”
“放心好了;经此一事,我想他会有所长进的。”
“嗯,我去劝他。”岑枫应允了,正欲出门又被李云翰喊住了,神情漠然凝视着岑枫:“对了,近来可有龙兄消息?”
岑枫摇了摇头,说没有。
“龙兄此番深入龙潭虎穴,我真替他捏了把汗呢。”李云翰轻叹道。
众人听了随之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