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旅馆我用进化币开了权限,你俩想住就住吧,房间多的是。”安森鹿顿了顿,说:
“呃,不过你们想到市区住也行,反正不关我事。”
丸山润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我们住,我们住。”
岩田稔也点了点头,轻声说:
“丸山,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意外地好说话哦。”
“笨蛋,人家那叫接地气。”丸山润走向安森鹿,对岩田说,“能加到他好友就好了,以后和他排到一样的副本,方便抱大腿。”
岩田稔跟上丸山润,迟疑了半秒问:“丸山,他真的会给我们好友位?”
“说不定会,那我们不就赚到了,估计以后想加都没机会了。”
“嗯嗯,也是。”
岩田稔一想到,以后也能和安森鹿排到同一个挑战类副本,都觉得很有安感。
最重要的是,如果安森鹿选择了玩家对抗类副本,那他们也可以利用‘好友’带来的信息,避免撞到安森鹿。
不然,估计他们得被卷入一场‘炸鱼’之中,被安森鹿单方面暴揍。
“你俩都是日本人?”
安森鹿看着两人的日式校服,校服上还有着东京私立高中‘西大和学园’的校徽图案,里面的那么一两个日式汉字很好认。
“是啊是啊。”丸山润点点头,“我们运气不好,不知道这里原来出怪出得这么多.....”
“哦,我.....”
安森鹿说到一半,话语被岩田稔打断。
“那個,我可以加你的好友吗?!”
岩田稔澄澈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安森鹿的脸庞,他的声音也非常诚恳,像是小学生在请老师解答问题。
丸山润愣了一下,低声骂道:
“笨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原本他还打算和安森鹿套一下近乎,再要好友位的,没想到岩田稔真的就这么直球,完不带脑子儿。
真的是顶级猪队友!
“可以啊。”安森鹿唤出好友面板,没多想地问:“你叫啥名啊?”
“岩田稔!”岩田稔欣喜若狂。
安森鹿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笑着说:
“行,加伱了哈,有事好照应。”
“我....”丸山润愣在原地,连忙说,“我也要您的好友!”
他真没想到安森鹿这么好相处。
不管是上石高中那个视频里头的安森鹿,还是在商业街大开杀戒的安森鹿,似乎都完和他眼前这个安森鹿沾不上边。
“加呗,多大事儿。”安森鹿感到莫名其妙,随口问,“呃....你们日本人都这么喜欢用敬语吗,‘您’都来了。”
在翻译系统下,他听丸山润和岩田稔两人说的都是中文。
同理,这两人来自日本,听安森鹿说话理所当然就是日语。
安森鹿真的好奇自己说的话被系统翻译成日语,会不会是一股抗日剧里的大佐味儿,差不多“哟西哟西,死啦死啦滴”这种味道。
“也不是常用敬语,嘿嘿,我也要你的好友。”丸山润改了说法,讪笑着说。
他从岩田稔的好友列表,看了一眼安森鹿的名字,然后向安森鹿发送了好友申请,速度很快,发挥了他苦练多年英雄联盟的手速。
“你们也知道游戏内的时间流逝比较快。”
安森鹿在弹出来的面板上,同意了对方的申请,缓缓地说:
“一小时相当外界三小时,所以我开一晚上旅馆的权限,其实就等于开三小时,因为三小时就到明天早上了,记得别睡过头,会被系统强制赶出旅馆的。”
“我们知道。”
“那我去睡了哈,大伙晚安。”
安森鹿说完,没多想地走向解封的旅馆。
推开旅馆的门,他轻轻地转过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停在电线杆上的一只乌鸦。
从刚才的战斗开始,这只乌鸦就停在那里了。
安森鹿是用俯瞰视角注意到它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只乌鸦血红的双眼,似乎一直盯着他。
一只乌鸦而已......
安森鹿倒也没有多想,他收回目光,推门而入,这时,丸山润突然大喊着问:
“那个,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我去....”安森鹿被吓得一激灵,翻了个白眼,回过头问,“啥呀,刚才不能问么?”
“在碰上那些怪物的时候,我根本动弹不了,光是回想起之前的场面,都已经觉得快要窒息了....”丸山润咬了咬牙,颤声问: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在战斗中那么冷静的?”
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安森鹿思考了一秒,挠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运气吧,你们明晚多练练也差不多,晚安。”
安森鹿话语落下,在两人的目光中,直直地走进电梯里头。
电梯门缓缓闭合而上,仿佛将他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摁下电梯面板,选定最高层的“5楼”。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剩下电梯上升的嗡嗡响声。
电梯里的环境有点闷,好在很快到达五楼,安森鹿随便选了个房间,转动门把手,关上房门,灯都懒得开一下,直接瘫在床上。
他说,“系统,闹钟,设定三小时后。”
闹钟设置完毕,晚安,玩家先生
“怎么那么冷静么.....”
安森鹿把脑袋塞在枕头里,疲惫地喃道。
对,我怎么那么冷静......
算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终止思绪继续发散。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先是教室发生的那场棋局,再是副本里的一场场厮杀,无数张被恐惧而扭曲的脸颊,仿佛在眼前缓缓浮掠而过。
安森鹿其实也不知道,他的心理素质为什么会这么好。
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
在他十岁时,父母死去后,他一直觉得生活没什么实感,自己就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跪倒在病房前,把嗓子哭得嘶哑,吼得五脏六腑快要撕裂开来的那个夜晚。
安森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走在一条望不见终点的生锈铁轨上。
轨道的左方,是绵延向世界尽头的稻田。
稻草随风摇曳着,在日落时分格外宁静,空旷静谧的田地里悠悠响起民歌,那是他母亲哄他入睡时常唱的歌。
夕阳不断拉长稻田的影子,投在火车的轨道上,延伸向世界的另一端。
轨道的右方,是幽寂的无光深海。
冰凉的海潮拍击着轨道,浸湿他赤裸的脚踝,仿佛一双残破又冰冷的手臂,要把他拖进深海之中。
年幼的安森鹿在梦里也哭得疲累,哭得失去任何精力。
他辗转在稻田和深海之间。
稻田的温暖不真实得过分,只要稍微在金黄的稻海中待久一些,所有的稻草都会变得像刀子那样锋利,不断刺伤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浸入深海,海潮又总会不断将他推向彼岸,让他像是一具断了线的傀儡,滚回那虚假的稻田之中。
不管是回忆,还是现实,都在不断折磨着他的精神。
安森鹿渐渐地开始不在意任何事物,只是延着轨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不管是被金黄的稻田包裹,还是溺死在深海中,对他而言都没关系。
就算他走的这条轨道根本看不到尽头,他也能从一而终地走下去。
从那一天过后,他在生活中像个旁观者,很难真正地融入这个世界。
舅舅甚至想过给他请一个心理医生,父母的死亡,是一件足够让成年人精神崩溃的事情,更何况安森鹿只是一个小孩。
但让舅舅不敢相信的是,安森鹿在双亲死后很快就开朗了起来,看上去反而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他原本很安静。
关在房间,紧锁房门,自己和自己下棋,是年幼的安森鹿最喜欢的事情。
但为了不被排挤,不给亲戚家添麻烦,不被视为有心理创伤后遗症,做一堆没必要的心理检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装出一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
演着演着就习惯了。
他没有朋友,或许说没有真正的朋友,因为他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心里过,外冷内热的人或许能找到很好的朋友,但外热内冷的人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