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旁山,一座在这片东南亚群山间,不算多么高大的山丘。
也所幸它不算太高太陡,否则以这里的基建能力还真不一定能够修出一条完整的公路来。
这条穿山公路还曾是很多年前华夏国家工程在此援建的,后来东南亚政局风云变幻混乱不堪,最终工程团队不得不的撤离,留下了未完全建设好的路基。
随后又经过了漫长的几十年,经手过一个又一个的势力、财团和多国政府才一点点修补完善,变成一条真正能通行的大路。
在这里想做成一件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情就是这么困难,没有安定的基本盘连建设都无从谈起。
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过去后,这条路又几乎成为部分势力和组织的私产,基本只对几个公主滩的大型企业和一些地方势力开放,专为他们运输物资输送人力。
站在刚刚下过一场细雨的山顶,李衡半闭着双眼,静静地感受着这片原始山林的气机,像是一截木桩般竖立在此,哪怕一眼望去就知道这个人站在那,但依旧会感觉没有任何突兀,仿佛他是天然就生长在此的一株植物,与周围融为一体。
背着筐扛着包的桑吉气喘吁吁地在一旁歇息,时不时得瞥一眼身旁的李衡。
就在刚才上山的时候,他一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来,一直盯着脚下找着力点,每走两步就要抬头看一眼,而每次抬头他便会发现李衡身影上升一大截,就好像凭空闪烁过去的一样,令其产生了他在瞬间移动的幻觉!
虽说在这位先生身上种种妖异神奇的现象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看到一次都会令人叹为观止。
「来了」
就在他坐下休息没多久,只听身边一直静立的李衡突然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让他立刻紧张得爬起来,但又不敢站的太高以免被发现。
桑吉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跟电视里演的抗日游击队一样,埋伏在公路两旁的山谷和密林中,等待日军的车队路过,然后呼啦一声在爆炸声中冲出抄着刺刀和枪杆干翻那群开着军车骑着摩托的鬼子兵……紧张又刺激!
没错,东南亚的电视上也是有抗日剧播放,以曾经东洋日军攻入东南亚的历史素材改变创作的。
不过呢,如果华夏的游客真的到此看到电视上演的电视剧时多半会觉得颇为熟悉,不用奇怪因为其中十个有七个是从华夏大陆进口的!
东南亚这边的影视电视工业并没有华夏发达,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引入的华夏电视剧,然后找本地配音替换一下,甚至会魔改电视内容,譬如那些抗战剧会把里面的地名人名改掉,把原本发生在华夏大地的事情改成是在东南亚的地名人名,以此来增加代入感。
反正大部分这些剧的人对真实的历史地理一窍不通,看个热闹罢了。
「先生,我们要不要……」
…
桑吉有些慌张又有些激动地小声说道,因为他也看到穿山公路的尽头那里一列车队正在驶来,大约有三四辆大型货卡,运载着集装箱和大型货柜。
看得出来他确实把自己带入进去了,抱着一腔热血就要下山劫车的冲动跃跃欲试。
「不必了」
然而李衡却只是轻声回了一句,然后直接坐了下来在山头上静静地看着。
「呃?」
「看来早有人在我们之前就已经盯上了这支车队」
「什么?」
李衡目光微凝看向另一片山谷,那里直接望去只能看到重重遮蔽的热带树林,高大的棕榈树和橡皮树从中是茂盛繁密的灌木林。
一个完美的隐藏地带。
如果不是李衡的目光已经能够捕捉到非常细微的植被
从异动的话,还真无法分辨出来。
躲藏的人无论多么隐秘安静,总归是要呼吸的,而他们呼出的二氧化碳会引起原先生活在茂密丛林中的一些微小生物活动改变。
李衡在捕捉到了这些信息之中,便断定已经有一伙人在对面的山林早早埋伏下了。
既然如此,那他正好不必先出手,且看这台戏到底是怎么唱的。
货卡全程保持着大约50码的速度在山路上前行,这种山间公路也不敢太快,而以这种速度通过这山谷间隙大概需要两三分钟。
而这短短的两三分钟就是决定一切的时机!
动了——
就在桑吉还一脸迷惑不知李衡所说的人在何处时,仿佛一阵平地起大风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子猛然震动起来,一道道用土石掩藏的钢筋锁链蹭蹭蹭得从公路上弹起绷直!
非常原始老套的简陋陷阱——绊马索,今天却出现在现代化的公路上用来对付这些自重超过数十吨的货卡,颇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显然是没想到在这条路上居然还有人敢埋伏自己,铁工会的货卡司机甚至一开始的刹车都没有及时踩下去,愣了好几秒才猛地踏下脚板!
嗤嗤嗤————
带着巨大且刺耳的摩擦动静货车的轮胎在路面上滑行而过,带起两道黑色的鲜明车辙,摩擦产生的高热融化了部分橡胶让空气里顿时升起一股浓重的焦臭味!
但即便如此车前头还是撞上了那拦路的钢筋锁链,哗啦啦喀嚓嚓的剧烈摩擦声传来,保险杠和铁链之间耳鬓厮磨的亲昵声让人牙根发酸,火花迸溅在这白日犹如焰流绽放。
嘣嘣嘣——
在货卡巨大的动能下这些足有拇指粗细的钢绳锁链还是一条接一条得绷断挣开,瞬间将储存的弹性势能再次以动能释放出来,抽打的空气一阵哀鸣,倘若有人恰好不幸站在这绷断的路径上只怕瞬间就会被切成两截。
货车除了车头的油漆大块磨损并且车头有所变形外,大体还是完好的,可尽管如此,设置这简易陷阱的人目标也达到了。
…
整个车队停下来了!
呼啦啦一阵风响,一群用头带包裹着脸面的人从隐蔽的丛林中鱼贯而出,总数不下二十人,团团将这已经逼停的几辆货车围住。
这些人有的手上端着长管猎枪,有的用的是非常古早的毛瑟步枪,还有看不出品类但是上面凌乱的焊接手法便已经昭示这是产自民间的「手工」作品。
除此之外其他大多数人,手中拎着的都是长刀、斧头甚至还有铁叉这种农具。
再看铁工会的运输货车,第一辆大货车因为急刹整个车身都在惯性作用下横着斜了出去,彻底拦住了这条不算宽敞的公路,后面的两辆货车也一同被逼停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而路面上的几十人端枪持刀,不断逼近缩小包围圈,看起来胜负已定了。
「开门!下车!」
那群劫车徒中其中一人朝大货车上吼道,用得不是掸骠、暹罗或寮国的官方话语,而是这里当地民族某种语言。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的枪声!
嗵嗵嗵嗵!!!
货车驾驶室玻璃直接爆碎开来,火舌像一群毒蛇出洞一样肆虐而出,根本没有打开车门的打算,子弹直接搁着车窗玻璃将那个喊话的人打死!
其余的人顿时一片大乱,口中大声呼喊起来,像是在说隐蔽,又像是在说反击,也可能都有。
紧接着剩下几辆货卡中也爆出剧烈枪响,一名劫车徒当场应声倒地。
不止一辆货车上携带了热武器!
瞬间乱战爆发,劫车一伙的
人人数上占据优势,但真正持有远程火力的仅有那么三两个,而且手中的不是猎枪就是旧式老货以及民间土造品,火力堪忧。
而另一边铁工会的人数量少,每辆货车上顶多一两人,但手中所持的皆是半自动步枪或突击步枪,虽然款式也都是上世纪的老型号了,但相比于对方基本上都算是跨了好几个武器代差了。
于是在经过了一开始短暂的拉锯后,战斗基本上就变成了一边倒了,直接以货车为屏障双方在近距离的枪战完全不是一个水平,铁工会一方的人只需要注意不被打破货车油箱发生爆炸就好。
「又是你们这群东西!跟粪池里面的苍蝇一样恼人,给老子死吧哈哈哈!!」
疯狂得扣动着扳机铁工会一方的其中一人狂叫着直接端着一支全自动连射步枪冲了出来,向着那群企图劫车的人疯狂开火,而那些头巾包脸的家伙被打得抱头鼠窜,稍微避的慢点就当场交代,身上立刻开出一堆血洞。
「妈的就这种水平,也敢来打老子这车队的主意!脑子里进屎了吧哈哈哈……」
嘴里是怒骂着在,但其面上的表情却生动地表现出他此刻其实爽得不行,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射射射射啦!!
局面转变非常之快,劫车匪徒不堪一击,开车司机大杀四方。
…
「怎么……怎会这样的……」
躲在一片乱石中的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会全副武装?这这这……没道理的啊……」
「妈的那家伙我认识,是防卫部的一名二级干部!之前在克图省打游击队的,怎么连这种家伙都来做车队保镖了……」
「这趟车到底运的什么值得这么慎重??」
「别说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撤退!」
「火力太猛了……刚刚……刚刚阿勒中弹了!啊——」
一声惨叫又是一人在流弹下毙命,死不瞑目。
伴随着枪声不断逼近,这几个躲在路旁石碓后的人,甚至连回头放枪反击的空隙都没了,无比的压抑像是一块巨大的铅云笼罩着他们,那是死亡在临近。
头顶上石子碎屑在枪弹轰击下炸裂纷飞,烟尘四起已经洒落到他们头上了。
「不行了!已经没有机会了,拼了吧!!」
「死就死吧没辙了!」
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已经没有别路可走,目中是绝望的决绝,于是全部冲了出来,用手中最后的武器反击,没有武器的甚至只能从路边捡起几块石头冲出来。
「啊——」
「啊——」
怒吼着给自己壮胆增气这几人发起了必死的冲锋,然后直到他们冲出烟尘,预想中的火舌喷吐流弹飞射,却并没有出现。
一路前冲了好几步,就连喊声也渐渐消了下去,似乎显得有些尴尬。
因为就在不远处的前方,那个刚刚还狂笑大叫着冲他们端枪射击的家伙此刻两眼翻白倒挂在货车支架上。
其余几个铁工会的武装分子也差不多的情况,要么是半死不活的躺在路上,要么是四肢倒翻挂在车上。
刚刚那激烈的枪声此刻也消退到只有零星的响动。
砰、砰、砰——
一连串的半自动步枪声显得有那么些有气无力。
幸存的这几人顺着枪声走过去,然后便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个画面。
铁工会最后的一个人端着步枪脸上是莫名、恐惧、慌乱等等杂烩一起的崩溃神色,瘫倒在地上仅靠本能得抠着扳机口中用掸骠语嘶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而在他身前则站着一个背负
双手面容平静的亚裔男子,一步一步朝他走去,轻松地仿佛只是在散步一样。
而地上的人每开一枪这个年轻人都只是身形微动,仿佛他手中的不是步枪只是个会发出声响的儿童玩具一样。
一直到整个步枪弹匣全部打完,也没有一颗子弹命中眼前之人,哪怕仅仅只是数尺之遥,而他也走到了跟前。
这个铁工会的成员瘫坐在地一股液体在其下身蔓延开来。
仅仅是走到他跟前的压迫感便令其当场失禁。
然而李衡直接从他身旁走过,根本没有在意,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这家伙。
…
喀吱——斯啦——
一阵巨大的撕裂声传来,在身后几人不约而同的张嘴瞪眼仿佛见鬼的目光下,李衡直接用双手撕开了上锁的货车铁皮车厢,打开了这运输的「货物」。
没错,他的真正目标其实是这里面的东西。
在车厢被撕裂开来的时候,一股有些凉意的气流从中涌出。
这个货车居然还自带了制冷,看来里面的东西就不是能在常温下保存的物件。
这里面的温度大概在零上四度到五度左右,基本就是冰箱的冷藏温度。
一路走到这里面李衡的双眼不由得眯了眯,目光少见的闪烁了一下。
整个冷藏车厢中央的地方,用几根银色的金属杆支撑着形成了一个四方的固定仓,并且还加装了诸多稳定防震弹簧,在这些设施的中央是一个玻璃圆柱体,用银色的封膜遮蔽。
这些封膜非常的紧密坚韧牢牢地裹在这圆柱体上,不露半点痕迹,李衡将其一点一点的徒手剥离。
以他的指力竟然都感觉有些费劲,可想而知这东西何其牢固,直到将缠绕的特殊金属线条除去才解开封层。
「这还真是……相当意外的收获」
当看到里面真正所藏之物时,李衡不由得瞳孔微张。
不得不说这的确超出了他的所料。
圆柱体的本质是个玻璃柱仓,充斥着透明的液体,而一个粉色的椭圆状物体在其中悬浮着微微上下移动。
虽说早已经在之前的酒吧见识过类似的场面,但今天这个所见还是让他有种震撼脑髓的感觉。
椭圆的粉色肉状物里复杂纹路和结构拥挤在一起,勾勒出一个个令人熟悉但却微小的结构,有手脚、有躯干、有大脑、有粗略的五官……
这他妈的竟然是一个正在发育中的人类胎儿!
不仅如此,这个幼胎的脐带还未剪切,连接在柱状容器的底部,时不时得还有些微弱的活动。
这是一个还活着的体外幼胎!
零下十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