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恪终是在盛家园子住下了。他不肯挪去盛为的园子,便在苾馥轩收拾出了一间厢房住下。为此老祖亲连连叹气,直呼“有失体统。”但遇着盛馥这个从小被骄纵大的女霸王,老祖亲除了叹气也是束手无策。
初柳、绿乔只觉得自己这心里是乱七八糟。这一面,女郎虽对恪王还是冷清清的,但这眉头渐开,笑容也甜了些许是真真的。两人还有这些年的情分在前头,处事甚是默契,看着甚是般配;另一面,两人时不时想起刘赫,又觉刘赫更懂女郎心思,再就是担心刘赫回来,这三人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便是头大如鼓。
因此上,两人服侍恪王,也是时冷时热。尤其绿乔,有时起意了,并不管那是个王爷,言语间一顿夹枪带棒就当头砸去。齐恪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地对绿乔道“你是个好的,知道为你主子出气。尽管骂,孤该受着。”几次下来,绿乔总觉得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哭笑不得。
盛馥看见,并不说绿乔,也不慰齐恪,就像是存心由着他们去闹。
齐恪不再整日弄琴下棋,吟诗作画、观鱼赏鸟。倒是常问起盛馥平日操持的事务。盛馥挑些不要紧的,也会告诉了他。两人看起来虽不像火烧王府前那般亲密,倒也是形影不离。
齐恪私下做了两事,一是差人送了书信给武顺皇,一谢皇兄点醒之恩。道是既已醒悟,就不愿日后受那莺燕之扰,二是述己才德有限,不配继承大统,劝皇兄挑选储君应是不论嫡庶,只论才能云云。这第二件,便是差人细细查了“寒公子”来历底细。
盛馥因齐恪之事,已有半月未曾出门,每每有事,总是方娘子进园子来。这日实在闲不住了,说是定要去家学馆看看进度如何,齐恪理所当然定要同去。
待到了,齐恪见这家学馆占地颇巨,遍地都堆的是那一人抱不过的原木;大批的烧砖,石料;再有无数工匠顶着烈日锤凿砌堆,心中惊叹,此处果然是手笔不小。
齐恪心念所至,唤来自家小厮,说是天气炎热,工匠辛苦,让赏些五珠给那些人,只道是盛家女郎赏赐。
盛馥听得,哼了一声道“如今你到是会做人,可我未必就承了你的情,来日别怨白白做了就好。”
“白白做了也是孤心甘情愿。不用梅素挂怀。”齐恪说着伸手就要去搂盛馥,盛馥躲开,兀自向前走去。没走几步,恍若看到了什么,停住了。齐恪好奇是什么惹得盛馥驻足,跟上一看,原是那堆放在地的瓦当。
“等孤回来。”一阵热风轰过,盛馥听得每一片瓦当都是如此说道。
盛馥想起刘赫,心中不禁纠缠,旋即却是有些庆幸,亏得是有些话,当日并不曾说,若要说了,如今岂不是更难自处?!
齐恪不解,一堆瓦当而已,能有什么新奇特别之处?细细看去,骤然明了!原来,这瓦当烧制的图案,不是梅花,便是木犀枝。
“刘赫,你倒当真是会哄梅素开心!只是,天不助你,你终是无力与孤一争。”
“见过盛家女郎。”正在两人各揣心事,各自思量之时,听得有人见礼。
“李夫子不必多礼。我原是多日未来,这会儿来看看。”盛馥带着对刘赫的一份抱愧,今日对李先生分外客气。
李先生狐疑地看着齐恪,心道此人气度不凡,比官家看起来更是贵气逼人,生得目若朗星,面似冠玉,芝兰玉树,甚是俊逸,与盛家女郎看起来又是无间,难道是盛家大郎?
“见过盛家大郎。”李先生复又行礼。
“哈,你道孤是盛远?”齐恪气极反笑,遂放慢了,一字一字说道“那盛远,原是孤的大舅郎。”
李先生又觉天旋地转,晕眩着看向盛馥,只等盛馥说一句,那原是兄长玩笑。谁知盛馥只是嗔怒地看了那郎君一眼,并不矫正。
“梅素,这位夫子又是谁?”齐恪问向盛馥。
“这是李夫子,原是寒公子府上的,与方娘子一并监理着家学馆事务。”盛馥看着齐恪,眼神不善。
“原来如此。想来李夫子不识得孤,孤并不怪他错认。”齐恪说着便拉起了盛馥的手,握着不放,对着李先生傲然睥睨地一笑,道“孤,齐恪,盛馥的未婚夫婿,李夫子,久仰。”
盛馥想挣开,又挣不脱,情急之下,狠狠踩了齐恪一脚。齐恪吃痛“哎呀”一声,盛馥便又是一脚。
李夫子只觉得这天,旋得更甚了。这这这,实实就是小夫妇之间的玩笑啊。平日里盛女郎一副冷清凌厉样子,跟官家在一起,笑容都是难得有一个。如今虽看起恼怒,却是一副小女儿模样。不是说恪王跟盛女郎已是曲终人散了么?这因何今日所见竟这般?官家这几个月的苦心经营,看来是打了水漂了。
李夫子怏怏告辞,边走边不断思忖,如今这与门阀联姻之事官家已是撇清,此次出行也是为皇子们寻得一、两门亲事。故盛女郎此事,倒不会影响了国策,只是官家,要伤心咯。。。。。。
“梅素,家学馆之事,你打算详尽告知于孤么?”齐恪目送李先生走远,似是不经意问向盛馥。
“告诉如何,不告诉又如何?”盛馥又是一脚“你放开我手,热!”
“不放!这么毒的日头,你还跑来这等地方。人都是热的,手还怕热?孤就是不放!”
“你要告诉孤,孤就帮着你,若不告诉,孤也由着你。”
听得此言,盛馥又想踩下的脚,收了回去。
“你如今倒不问我寒公子之事?”
“不问了。孤再不做那徒增烦恼之事。”
李夫子晕晕乎乎回到宅子,懵懵懂懂坐定,心意纠烦不休。想着要写一纸书信让快马送去给官家,告诉此事,又想官家知晓了,起了心事,于行程有碍甚是不妥。左思右想,右思左想,长叹一声,唉。。。。。。若是故土那些同僚在,就可商量行事,不必再让老夫一人纠葛了。
想起同僚,又掐指去算,那遣回大都之人想必已到,再有月余,就能得见昔日同僚了,而那时官家应是未返,倒是有时日可以商议一二了。
自此李夫子便是度日如年,日夜瞭望北方,只期早日与故人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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