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王妃。”四娘终于是等到盛馥开口。那声音,怎么没有一丝女郎的娇媚?反似那坚冰,清冽冷彻“你说了这半日,我还是不知,你那耀王,是谁?”
原来如此,怪不得盛女郎如此冷静。原来是还不曾知道耀王便是刘赫。待我说出来,且看你如何伤心失望。
四娘腾然间眼睛也亮了几分“我家耀王爷。原封赫公。姓刘,名赫,字耀炎。在你们云城,称寒公子。”
“原来是刘赫。我倒不知他家中已是有了嫡妻。既有嫡妻,还如何联姻?”盛馥看似恍然大悟。
四娘却是越发得志终是忍不住要问了吧?别以为家财万贯就是神气,今日我四娘就要狠狠气上你一回!
想着便扮出一个端庄矜持的笑容,轻声慢语“此事说来话长。我们王爷,原是有一妻四妾,我们娘儿们之间和睦,王爷惯来也是宠爱。家中的儿郎、女郎们,王爷更是当眼珠子一般爱惜。”
“因此上,我们王爷并不想行这联姻之事。无奈圣命难违,与我商议之后,便定下那“一枝二鸟”之法。”
此言一出,饶是盛馥自觉气定神闲,心中也是漏了一拍五房妻妾?还有儿郎、女郎?好你个刘赫!倒是多情。
“日后王爷在这南方娶的妻,自是不带回我们王府去。各种北地诰命,也自是由我们原王府受封。南方的妻自然也称王妃,与我见平礼,但所出子嗣,不承王爷爵位。”
四娘憋着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肝怦怦乱跳。刚敷干的衣服,又是被汗浸了个透彻。
初柳听着,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那王妃的嘴!这不是明摆着打上门来奚落我家女郎?又怕女郎生气发狂,赶紧去看,居然看到盛馥嘴角,吊起了一抹讥笑。
“耀王妃倒是个周密之人。只是,有时思量过甚反成了负薪救火,王妃可懂?”
“我盛家与刘赫,是有那结盟坐贾之事,只是,说结盟也并不妥贴。应是,没有我盛家照拂,刘赫只怕是寸步难行。耀王妃,你可是听清楚了?”
盛馥不再压着凌厉之气,目光所触,四娘生生把一身热汗憋了回去。
“你们王府要娶妻也好,纳妾也罢,一枝二鸟也好,三头四鸟也罢,那是你们家事,与我无干。”
“并且,刘赫何德,你又是何能,要来请我留意相帮?你们自视,也是太高了些。”
四娘惊慌了,原不该是如此的。主子说了,按着盛家女郎那火烧王府的性子,原应是听说了便会勃然大怒,做出一番恶事才对。
主子甚至都想好了,届时定要借机撕扯一番,打碎九树花钗冠,撕破翟衣,弄坏宝钿、博鬓。
损毁皇家赏赐,盛馥于朝廷就是犯了大罪,就算王爷再有心回护,也断不能再娶她做了王妃。
这一头气死了盛馥,让她无心再嫁,另一头有朝廷威压,刘赫不能娶她,如此之好的一石二鸟之际,怎么竟是石头飞出了,却是一只鸟也不见?
四娘心思乱转,满心满脑皆是还要如何才能做成此事,却又听得盛馥冰冷的声音。
“耀王妃,看来你今日是要空走一趟了。你们王府家事,我爱莫能助。”
“你初到云城,远来是客,我也要略尽地主之谊。初柳。”
只见一直站在盛家女郎背后的丫鬟,又是拍了下手掌,厅外来个丫鬟,手里捧着个打开的匣子。
四娘连带身后两个小丫鬟探头一看,天啊!满满一匣子金叶子!
送去的首饰虽然也是精贵,但毕竟不是自己置办的,如今人家回礼,便是这么一大匣子金叶子,这。。。。。。是在嫌弃耀王府穷么?
四娘开始坐不住了,想着这要如何才好,接了,便是受了她奚落之意,不接,那。。。也着实舍不得。正纠结间,一道清朗玉石之声传来,四娘听了,连那烦热,都是减退了几分。
“梅素,你又是拿了什么俗物赏人?”
四娘循声看去,只见一芝兰玉树的郎君,立于花厅门口,看着盛馥,眼中全是笑意,眉间全是宠溺。
“都道我家王爷是北地第一俊男,高大英武,目光深悠,那五官刀削斧砍似的,十分的英朗。这郎君目放星光,丰神如玉,身姿挺拔,且不似寻常南方儿郎那般美得女相,又是贵气逼人,端的是万里挑一。与我家王爷倒也是不分伯仲。
四娘看着看着就痴了心神,连本来要说什么,做什么,都忘了个干净。
“殿下真会说笑。这些于我们家是俗物,于别人,可就不是。”初柳逮到了机会,顺着齐恪的话就狠狠地讥讽了四娘一回。
“你不是在逛?怎就来了?不是说我见女眷,你不来么?”盛家女郎的声音,怎么也没有那么冰冷了?
四娘懵然着,怎么盛家女郎与这郎君如此亲昵?那丫鬟喊他什么来着?殿下?
什么?殿下?那个被一把火烧了王府的殿下?
四娘不敢相信。杏眼圆睁,盯着齐恪不放。
齐恪快步走到盛馥跟前,拉了盛馥就要走“这么热的天,会客不宜太久,这礼也回了,该送客了。”
盛馥看见跟在后面的绿乔,立刻就明白了。于是笑着,反拉着齐恪,要他在边上坐下。
“这位是耀王妃。”盛馥笑道。齐恪看盛馥眼里泛着捉挾之意,便放下了心。
齐恪原来听了绿乔所言,只道这女霸王若要知道遭了哄骗,必定是怒火冲天。只想速速拉走。。急急赶来,见她风轻云淡,只道是还未说破。当今看来,必然是已说破了,而盛馥却是半分不气。
齐恪心情大好。原还一直担心盛馥与那刘赫情愫暗生,牵扯不清。如今见她这般,自是对刘赫无情。
“耀王妃?又是哪里来的一个耀王?孤为何不识?”齐恪正襟危坐,一手搁至扶手,一手置于腹前,挺胸直腰,瞬间宗室气势全开,四娘又是差点翻身下跪。
“殿下,她们原是北地来的,自称是耀王妃。我们这里的,谁能识得真假?”初柳自然不肯轻易饶过了四娘,把对刘赫的火,尽数泼到了她们身上。
“殿下恕罪,要奴婢说,殿下、女郎并初柳都是眼拙!纵然是沐猴而冠,人家也是一身王妃服制。这么热的天,难为人家王妃一件不少地穿了来,殿下偏还看不见!”绿乔瞧着她们就有气,又惯是比初柳更尖酸刻薄些。
四娘如今只想找个地缝钻了去,或者是回去寻着阿壮,活活掐死!盛女郎跟那殿下,这里好好的,恩爱亲昵,哪里来的要嫁我家王爷一说?!
当初是自己喊了阿壮来问,又是自己拿主意去寻了贵嫔娘娘,再是私下江南!这一件件,一桩桩算起来,自己白白做了小人不算,还带累整个王府有那抄家罢黜之忧!
想到这里,四娘真的是像吞了什么恶心东西,咽不下,吐不出。冷汗滚滚而下。
“耀王妃,你如今是在南朝。恪王殿下乃一等亲王,陛下手足。就算你是北地的王妃,在我们这里却并不算数,依制,你还是该行拜见之礼才是,你却为何不动?”绿乔不依不饶,追着四娘不放。
恪王殿下,真真就是阿壮说的那个殿下啊!四娘更是芒刺在背,手足无措。
“罢了,你们两个,也别难为她了!”盛馥摆摆手“耀王妃本就是跟你们一样的人,不过既是做了妾室,反倒还不如你们了。”
四娘听了就像当头挨了一棒,这,这盛家女郎是如何知晓的?四娘面无人色,站起身来,就大声辩喝”盛女郎此话怎讲?我明明就是耀王嫡妃,哪里又是什么妾室?若是妾室,又怎会有这服制?”
盛馥瞟了她一样,叹了口气“刘赫也是个惊才风逸的翩翩公子,怎的后宅之人,如此不堪!”
“你自称我,若要真是王妃,怎会是自称我?”
“可怜你并不知,你如今穿在身上的,只有朝廷行祭祀,册封之礼之时,才需得穿。若是旁的典仪,自有别的服制去配。若是平时,哪怕是进宫面圣,也是家常礼服即可。”
“你非但不是耀王妃,你们王府里,也并没有一个王妃。若你是,或是有,又怎会不懂礼法,穿了这来会我?顶破天去,你也就是刘赫一个收房的妾室,才会是这般见识行事。”
“你今日前来,于你或是要紧,于我,倒是莫名非常!也不知是你自作聪明,还是凭人家教导才是这样?若是别人教的,我劝王。。。妃。。。要好好思量一回了。”
四娘越听越是窘迫,脸上一会红,一会白,方寸已乱。突然灵光一现,
“原是盛家女郎看破我不是王妃,才故意在那里说些风凉话。你必还是想嫁与我家王爷,是与不是?”
盛馥闻言美目一凛,就要暴起,齐恪忙起身一把按住,抓住她还未及拍于几上之手“别拍!手疼!”
齐恪转身,对着四娘一笑,如那朗月当空,明星璀璨,四娘顿时又看痴了。
“这位王妃,我家梅素本就是孤的王妃,又何来要作他嫁之说?此乃陷构!”
“梅素与刘赫结识,只为那商贾连坐之事,别无其他。在那之前,孤与梅素,已定下秦晋之好经年。你这般胡搅蛮缠,此乃污蔑!
“你北我南,已是按兵休甲多年,各自为政,也是安乐。今日你上得门来,所做种种,不知乃是耀王妃一己之意呢?还是你们陛下授意?如此,孤倒是要禀明皇兄,需得与你们拓文帝议上一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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