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恪很有些落寞,而更多的则是索然无味之感!
为何又是被盛家父亲说中了呢?为何万事都要迂回宛转而行,推诚相见果然就是难乎其难不可为之事么?
看似皇兄是为江山宗室刻意设局,盛家是为一己安宁有备无患。论要以对错论,孰是孰非恐是不能有断!若要以亲疏论,皇兄乃是一脉同胞,世间再无何人是能比拟,而盛家却是自己自幼长成之地、于己如有二天之德,更遑论自己的娘子出自盛家、其中的休戚相关怕是长篇累牍也不能道尽
故而自己又该当如何去择?
盛家父亲当日说尔永揆情审势、自作决断。任是如何择,皆不会耽误了我们于你们的爱惜之心
皇兄而今说暗渡成仓是为不改,除却名份,朕不以为郎主及娘子日后当真能不认恪王夫妻及盛家二郎”
“孤不喜如此!”齐恪暗自落落生怨,“孤虽立志要做那倾耳注目之人,然却不削要以亲情诚恳为筹此等一旦加负在身,便是会愈行愈远,此一世,终其了还是会成了“攫金不见人”之流,实非孤之所愿所想!”
“皇兄!”齐恪端正地跪在了齐允案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臣弟百无一是,还是要辜负皇兄了!”
“正如皇兄所言,臣弟是心思及其浅易之人、于仕途经济一道全然无知!本决意要赴祭酒一职时便已觉如履薄冰、唯恐会做些不才之事有负皇兄所望!“
“而今此事盘根错节、参擦错落,其中之因、之果、之枝、之叶于臣弟而言都是太过繁复,只怕一瓣落叶砸下臣弟都是要负不起其重”
”是以尔永退意坚决?在朕这般耳提面命、苦口之下还是退意坚决?”齐允双肘支案,往前探出了身子,“混账!”
陡然间齐恪被推跌了一跤,抬头只间齐允的嗔怒之色!
“朕与你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你要混赖胡闹,任是活成何样朕都可由得你去!然却偏不是,却偏是生在了帝王之家!”
“既是生在了帝王之家,这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便亦是你生来之责,你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朕今日告诉你!这皇太弟尔永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祭酒之职也是一般!由不得你混闹任性!”
“皇兄此言差矣!”齐恪又跪直了、且捋整齐了衣襟,“皇兄自幼受的是帝王之学在宫中教养,而臣弟自幼习的是风月之学在盛府厮混,此差并非巧合,而是父皇、母后刻意为止。”
“父皇、母后知晓臣弟并不具统御江山之能,是以才是这般铺排。皇兄而今要强臣弟所难,难道是要质疑父皇母后之断?”
“父皇、母后彼时乃是受了盛家的蛊惑才是这般行事!”齐允拍着案几大声道,“尔永可知为何历代盛家郎主从不纳妾?也从不见郎主有兄弟在侧襄理?”
“臣弟知道!”
“盛家先祖深谙若要保得家族长久兴盛,首当其冲便是要不起内讧、众人皆已郎主为马首是瞻,是以历代郎主从不纳妾!”
“若嫡妻生下多子,从四岁入学至十四岁上,由其十年间的才识、心性等等为判,继而选定继任郎主之人。”
“盛家历代落选的公子会被赐予重金后离族远走而去,自此改名换姓、终身不在踏盛家半步也不得再提自己原是盛家血脉!且他们一生皆是会有家族中人从旁监探,若有异动异想便会遭遇不幸--杀无赦”
“直至,拂之与留清!”齐恪说到此歇了一歇,有些别致地看着齐允,“他们不用再行按此律,因是盛家父亲废去了此条祖训!皇兄适才所说的蛊惑,说得可是盛家也是将大郎拂之按郎主来教,而留清则是类了臣弟,只要学成个跌宕风流便是大成!”
“然臣弟并无有不忿,想来留清也是如此!无论是父皇、母后或是盛家郎主,这般教养臣弟与留清,皆是为保得江山或家族太平、保得伯仲相合,保得臣弟与留清一世逍遥。”
“自古多少手足相残皆是为利为益。而臣弟与留清自幼便是知晓要“各安天命”,于长兄们应是再好不过之事!”
齐允震惊不已!然他并不是为了齐恪的“早就知道”,而是为了齐恪的淡泊坦然!
“正是因这择优而选!”齐允盯着齐恪,“朕才觉不公!尔永或者留清难道从来就不曾有过不甘为何自己生来便是无缘于这翘楚之位?”
“皇兄难道是疑惑臣弟居心叵测?”齐恪哑然失笑,“难道皇兄是想父皇母后如此安排等同于埋下隐患故以倒还不如让我们兄弟明争来得适宜?”
“是以皇兄从欲封臣弟为皇太弟伊始,便是在试探臣弟?”
“一派胡言!”齐允终于站起了又是一脚落在了齐恪身上,“朕所言之蛊惑之意乃是遗憾若父皇、母后也将你放在宫中自幼教王之道,而今你便不会这般无有雄心志气。一心只贪恋安乐祥宁!”
“朕无有后嗣!朕是忧心江山无继!社稷不保才要封尔永做皇太弟,哪里来的试探之说?”
“皇兄此言差矣!臣弟此刻暂且搁置皇兄适才推崇的择优而选不论,”齐恪欲起,然想来自己还是要挨踹,便索性趴着不动,
“李卉繁,不!皇兄恕罪,李淑媛才方进宫,说不定来年便能为皇兄诞下皇子,皇兄何至于就可断言无嗣”
齐恪不提此话还好,一提起齐允便觉自己心尖有数百条长蛇正在扭曲、蠕动让他有道不出心慌、说不尽的憎恶、想不完的疑惑!
“臣弟若应了皇太弟之封、一旦皇兄有嗣,此事岂不是就成了世间第一荒诞之事,臣弟亦成了世间第一无稽之人?”
“朕是否能有后嗣,或许天也不明,神也不晓!”
齐恪不曾等来齐允之脚,却等来了齐允之手正拉了他起来,“故而朕,就更不能知了!”
齐允眼前又浮现出东方伸出的那三个手指,想到了那“三月之约”自己为在三月内印证,那道士是否只是妖言惑众,那约是否值得一赴,可谓是用尽了手段!然为何有时切切盼望他所言不虚,有时又殷殷希冀他根本就是在妖言惑众?!
是为心有不安么?可若要为成舟之木此“成”之早晚而不安,是否也是多余?
“若朕有幸能得后嗣!”齐允吁出一口长气,声气听来并无多少振奋、期盼,反而是阴阴沉沉,“也只是后嗣而已!只是朕之膝下能添了皇子或者公主而已!”
“并非!定是国之继祀”
“皇兄可是得了癔症?”齐恪目瞪口呆之间就顾不得体统尊卑,“从来便是子承父业,皇兄难道不知?不然何出此言?”
齐允不能告诉齐恪!宝明阿尚早已告知他命中无有子嗣,他也早已于此绝心,故以才生出要立齐恪为皇太弟之想!可东方那个“妖道”偏偏让他于这死心之下生出了“或许”,生出了“可能”,生出了“或可一试”然当真试了、做了,他偏又怕,偏又忧,他忧怕这命中原是无有的孩儿可会是什么妖术邪法凝结而来,就此便要搅得家无宁日,国无太平!因此即便成真,他也是要看,要等,要试
“李淑媛性格鲁莽暴躁,生养的孩儿若是随了她的秉性,于江山定不是福!”
既然真因不能说,齐允势必也要编得个能让人信服、尤其是能让齐恪信服的藉口才能诠释了自己的“荒诞之道”。
“且她而今在后宫已是一人独大,专横跋扈,一旦诞下皇子便更是要嚣张无度,或许从此连带李阀阅一族都要自视高人一等,由此再牵出些是非,实非朝堂、后宫之福!”
“故以朕会等、会看、会测,也会打压了李淑媛乃至李家的锐气,直至”
忽然!“砰砰咣咣”,堂外一阵瓷器脆响之声
紧挨着又是盛馥的惊呼之声“卉繁!卉繁莫走!”
“快去撵上了李淑媛,快去快去!”。
堂内,面如白纸的齐恪满眼哀怜地看着面如金纸的齐允,“皇兄!可要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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