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嫔不提那“老主子”还罢,一旦提起了、二娘就立马又摆起了义愤填膺之色
“娘娘也不是不知,老王妃从来就不会为了哪个贱婢挂心伤神。故以奴婢如今是什么样儿想她都是不会在意!”
二娘姣好的脸上挂起了悲戚戚又恨戚戚的笑,“那日老王妃到府里来送纳征。因为殿下南回后性情大变,奴婢就想着见着了说与她听,让她劝着点殿下,可老王妃说得什么。她说得是如今管不得奴婢好坏”
“可奴婢的好坏不正是她管来的?!娘娘也知道当年奴婢是配了人家的。且这人家也是老王妃当作恩典替奴婢寻的。”
“那人虽只是个寒门百夫、可好歹能明媒正娶了奴婢,老王妃还说到时会赐奴婢脱了奴籍。到时奴婢的奴籍倒是脱了,然却是进了赫公府做个贱妾”
“贱婢闭嘴!多少年了,反反复复一直说得这些,你觉得有意思,本宫可是听着腻烦!”郑贵嫔不耐地喝止了二娘、桃腮满是讥讽之色,“你也莫将自己说得这般有志气!你若当真要做个忠烈、贞洁的,当初为何不干脆自己吊了脖子或是一刀插进了心口里去?你个贱婢既做不出,那就是没嘴说!”
郑贵嫔忽然探起了身,挑了挑了峨眉,眯了眯酥眸,“本宫可是见过你刚给刘赫作妾时的那份欢喜骄矜。历历在目呢!”
“你生生地勉强着自己学了琴,不就为了他喜欢听个曲儿论个琴的?可惜你命贱眼浅的,学得又不好,倒只得了个贻笑大方的果!”
“可毕竟那府里那会儿也就得你这么个半妾半婢不真不假的主子,也并没人讥笑了你去!再后来又闹什么作画写字的,你敢说你不逍遥,敢说你那时候就是悔的?”
“娘娘明鉴!奴婢那会儿是强作欢笑,并没有真的欢喜”
“哟!”郑贵嫔笑得如花枝乱颤,“刘赫居然是落魄得连个寒门百夫都不如么?二娘这样只称得上平头整脸的,倒还看不上当年哪个女郎都是要趋之若鹜的赫公爷?!”
“本宫可是记得二娘那会儿见着本宫都是横眉竖目的、就当贼样防着,只把自己当了公爵夫人。若不是三娘、四娘接着进府,你会有这悔?”
“你恨你的老主子也并不是为那什么百夫长,只是为三娘也是她寻来的罢了!三娘虽是蠢笨,可长相身段却是强过了你许多!这分明就是夺宠来的,你怎会不恨?”
“从头到底你那就不是悔,只全是恨!正因为是恨了,你个死婢子才会想着来投靠本宫!想的不就是借刀杀人,好让你一个独大?”
“娘娘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是不敢借娘娘的手去做了什么。奴婢并没有恨、确是当真的悔!投靠娘娘也是替娘娘不值”
“本宫都不曾替自己不值倒要你来?”郑贵嫔终于恼羞成怒、一掌拍上了朱案,“本宫都是容得下你们这些个贱人,倒要你个贱婢容不下别人?!”
“你个贱婢也不过是看着五娘进府得了专宠、实在气不过了才来寻的本宫这个大冤家!?”
“你为了这恨,还不惜跟本宫讨了药,给刘赫硬拉了个六娘进府!为的不就是让五娘也跟你似得又怨又恨啧啧啧,也是可怜,你费尽心机也只是替别人做了衣裳,自己除了捞着个温顺的好名声可是连刘赫的衣角都沾不着一片!”
“奴婢是为了娘娘!奴婢是怕五娘霸住了殿下,倒让他淡薄疏远了娘娘这才”
“你样样件件说起来都是为的本宫!你假传本宫口谕、先斩后奏样地偷换了刘赫的孩儿们也是为了本宫!”
郑贵嫔勃然变色、怒跃而起!几步走到二娘那里一把就揪住了她的发髻,“本宫这些吞不进、吐不出的尴尬不都是你个贱婢打着为了本宫的幌子做下的孬事?可终其然,又有哪一件是真能让本宫得益的?”
“就说偷换孩儿那事!那本就劳什子样的,可你偏就做了!”
“本宫那会儿年轻不经事、并品不出什么滋味来倒信了你,还杀了那些经手的内侍灭口”
“可本宫慢慢地也是明白了!你就是为恨!你就是为恨刘赫不能是你一人独占的,故以纵然是要赔上了自己的孩儿也在所不惜!”
“可你偏生就要借了本宫的由头,用了本宫的人?!”
“一旦刘赫知道了、要拿那罪魁祸首,若是撕扯起来,你道他是会信本宫还是信你这个贱婢?”
“他会信你个贱婢!”天香国色的郑贵嫔此刻满目狰狞,锐声吼叫着一下就扯散了二娘的发髻,“故以这些年是二娘依仗着本宫么?还是说要挟才妥当些?是个贱婢一直藉此要挟着本宫!”
“娘娘心善才是会觉得不忍、心结难解。像奴婢这样见惯了的,并不会那般样想!”二娘不躲不惊,直直地看着郑贵嫔,“奴婢年幼时家中兄弟姊妹近十人,今儿饿死这个、明儿病死那个,也没见爹娘怎么伤心。再看看旁人别户的,只要是命贱的、还都不是一样?”
“那些个孩儿们虽是只叫亲娘做阿姨,可又成不了真公子。贱妾生的可不也是贱命!都是贱命了,又值得娘娘在意了什么!?”
“既然二娘知道自己是贱命,那就是不惧死的?”郑贵嫔说罢了突然撒手,倒让猝然被松了头发的二娘趔趄着险些栽倒。
“若是二娘这会儿说声不惧死,本宫立刻就让人来赏了你乌头,总是刘赫这回也逃不过要一死,二娘早些去打点了阴曹地府,他去了倒也承你的情,保不齐就让你这个死婢子再享一回鱼水之欢!”蓦然郑贵嫔又笑得如春花绚烂,眸中闪出的欢喜像是能浸没时间所有的悲疾!
“奴婢惧死。但奴婢对娘娘忠心不二,娘娘若不是瞧着奴婢忠心,也不会舍了四娘不用而独独用了奴婢这么些年!就为这份忠心,但若娘娘要奴婢死的,奴婢绝不贪活!”
二娘说着一拜而下,乌墨墨的散发撒落一地、莫名就让郑贵嫔怵颤作呕待她忽而想起什么、试探着嗅了嗅方才抓着二娘头发的手“这这这”
郑贵嫔嫌恶地看着被拿出了三丈之外的那只玉手、疾疾地呼道“灵雀,快些来给本宫净手!”
灵雀听见了连忙推门进来,回了声“娘娘稍待”、就着紧了去备下丝帕香脂、只等娘娘净手了要用!一会儿又四个宫婢捧着四个荡漾着云气的银盆叠次而进,瞬间殿中就有漫漫的牡丹香气充斥跌宕、好似春意烂漫
二娘一直匍匐在地、并看不见郑贵嫔依次在四个银盆中洗、涮、浸、润,也看不见她是怎样小心翼翼地往手上擦拭着香脂,唯恐错漏了一处然她却能在心中一拍一拍地踏准了郑贵嫔的节律--
“奴婢生死全在娘娘、全凭娘娘裁夺!”灵雀带上了殿门之时,恰巧二娘也开了口!!
“本宫今日召了你来本也不是为了这些个琐碎。”良久的沉寂之后,郑贵嫔终于又是娇声软语,“本宫知道你一心只想与刘赫一双一世眼下有一桩事,你若办好了,刘赫或者可以侥幸不死,而你即可出了那口于老主子的怨气,也能得一个一尝心愿之机你个贱婢可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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