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青莽的盛为实则是个常有阡陌在胸之人。此刻之他虽是怒气冲冲地道着“莫名之辱”的首尾,却是掩去了与盛馥有联的一语未吐,更是只字未提他那“不死不休“之言一众人听罢了,就是各得所思。
“其他先且不论,然陛下命你转告李先生之事你却不该忘却,且这忘却是因你气急神恍--此等但不是成事之态!大忌!”
郎主放下了茶盏首先正色而道,“你当知处事如同诊病,当视轻重缓急、再施君臣佐使之策。你今时既然大意,他日‘失荆州’之时就勿要生出怨尤!”
“回父亲,二郎最终不曾忘却陛下之谕!”盛为声虽轻、意却笃。而他此刻的眼神被娘子看在眼里,倏忽就想起了多少年前的盛远一个激灵之下茶水都险些泼出!
“二郎离后又折回而去,为的就是要将“奇葩”之事告诉了李先生!”
“他听了何应、又说了什么?”盛馥揶揄之意十足地插进了话,“可是‘不成体统’之类?”
“当然不错!然他只敢小声喃喃罢了!”盛为想起了李先生彼时哭笑不得的脸色便觉解气,“不过那他终了却是说了句‘或是上苍之德’,于二郎听来应是他本也不屑拿奇葩作了谁的良人来看”
“哼!无论她品性如何。既然生得这样的颜色,就得有被定作是妲己、褒姒之流之备之心!”
安抚下自己心神的娘子轻抿着茶,挑着眉毛调侃着,“凡不得亲近又因爱生恨的男子、凡自哀自怜有自恨不及而生出妒心的女子,哪个不是就愿意将这样的人描得乌糟糟的才可显了自己的清高?李先生一届凡夫俗子,倒指望他能免俗?”
“我听得母亲此言,怎像是有照拂郑凌琼之心?”盛馥向母亲瞥去了深深的一眼,“适才为避我为难于她走得也是匆忙难道母亲是怕她来日在大哥耳畔挑唆了什么?”
“我只是核事直言,娘娘想得太多了些!且就凭她这连聪灵都远不能及之人,纵然长得再是出色”娘子冷笑着,“娘娘来说,依你大哥的秉性可能将她正眼一看?”
“留清可曾去复旨?”最怕盛馥“五感交集、思绪起伏”的齐恪为“防患于未然”,硬生生地将话引回了盛为这里。
“二郎是自宫里而来!”盛为拧起了脸对着齐恪,“别人当二郎华而不实是不可相托之人也便罢了,殿下可是不该曲解二郎!”
“他是忧你听了人家要娶郦心就急盲了心而已!问一问又如何?”盛馥一眼瞪去,“自己都说是受了屈辱了,先回家来哭闹一场也是符你一贯之性”
“他若先回家来、父亲怕是要动训戒了!”
“皇兄于和亲之事有何定夺?”又抛出另外一题。一来替郎主问了他想知却不宜询之问,二来自己好奇皇兄会作何应,三来是怕姐弟俩就地又生起“火”来问罢了还不忘打趣盛为“留清又可曾掩了谢郦心之名不曾禀告?”至于刘赫是否当真有意要娶谢郦心,齐恪都懒得去辩真假--假的不能再假之事又何须要费心神去辩?
“二郎何须要掩!”盛为冷哼一声就扭过头去不再言语,赌气之态一如幼时,倒引得郎主与娘子相视而笑,盛馥更是“及时”地说了句,“自是不怕!了不得我帮你去抢亲就是了!”
“也是不需!陛下说那原是李夫子的一家之想罢了,还说纵是当真,他也断不会应!”
盛为话虽“安心”,却还是扭着头作不悦之态。不知为何他就是放不下“错付”之感,想及彼时为免“曝露之灾”而央求刘赫”“救他性命”之事,便是要耿耿于怀。
需知旧年的盛为还守着“盛家不娶门阀之女”之规,从与谢郦心情愫暗生到两心相许皆是奉着一颗“来日一走了之”之心。乃至“天地骤变”,盛为才知父亲母亲原本不是迂腐执旧之人,他要娶谢郦心也该是水到渠成之事可在而今这人人都知晓这“已宣之秘”之时,却忽然蹿出个李先生道说是刘赫要来夺“友人之妻”无论真伪,盛为确是难以不受其扰!
“陛下怎生断出是李夫子一家之想?“娘子不忍心盛为悒悒不乐,无话找话似得就寻了事来问他。
“陛下道,刘赫求娶公主虽然意外,然是合乎君主之道、合乎而今南北大局之举。但若求娶谢郦心,那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莫非是他嫌自己皇位太稳、又或嫌北地百姓太过安闲,不然断作不出此想!”盛为瓮声瓮气地答着,说到刘赫就又是一股无名火燃起!
“实则二郎在去宫里的路上就已察觉李先生此言不可信然终究是还是受了莫名之辱!就是莫名之辱!”
“陛下断清了,你也想阴了,哪里还来的什么辱没?要有辱也是李先生并北朝的延帝担着,你自艾自怨作什么?”
“且他们若真娶了熙和长公主去这辱可就要自受不绝了!”
一堂中人皆想不及盛馥会这般平然地劝了盛为。齐恪刚想附和,听她笑着说出了下一句却是讪讪然地面露窘色,支吾着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起此事,熙和长公主素来少为人知。我们南地之人只怕都是十有记不真切,千里迢迢的北边儿又怎么能知道?”忽然娘子的眸就黏在盛馥这里一动不动,内里的意味实在阴显--可是你当初说漏了的?
“多少年不曾提起熙和长公主了!要无人说我也是忘了尔永还有这样一位皇妹,哪还想得起她?”盛馥一眼回看过去,似乎坦坦荡荡。
“李淑媛!”齐恪忽然道,“梅素可记得她说北地的太后曾召她进宫一会,方才留清又提及李先生道是太后意属熙和定是那女莽夫被人套问了!”
“殿下如此说倒是在理!”娘子将眼光收起“放过”了盛馥,转念也觉“好笑”起来,“李淑媛当是不曾说清熙和长公主是个何等样人。若是说清了,怕是给千车嫁妆他们也不敢娶,更遑论是要来求娶了!”
“母亲说得是!”齐恪吐出了一口浊气,心想着刘赫若真娶了他这自幼只爱男妆、大些了又只爱女子、性子张扬跋扈的庶妹为后,可是有“大好前景”可待!
“自熙和出得修行以来,孤还不曾见过她。不知这些年她可曾有变可惜她是生在宗室皇家。若只是高门中人,倒也可随心随性而为,一世不嫁又待如何?!”
齐恪忍不得感概了几句,又问盛为,“皇兄于和亲之事终而如何断夺?”
“陛下说,既他们送了奇葩,按理我们当是还以‘异果’才能称得礼尚往来!”盛为说罢便忍俊不住、也笑了出来,“然陛下终了只说再议,不曾确切!”。
“或者陛下是要一问熙和长公主的心意。”郎主莞尔一笑,“陛下是君亦为兄,要将幼妹远嫁自当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