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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六十四、墙花垒(1 / 1)

盛馥做了个梦。

梦中的齐恪正酣卧于锦床之中,而在锦床之外就只有石壁垒垒--正在那昏黄的烛光中发散着无穷无尽的阴幽之气。

“尔永为何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怎的也似寻不着出路?!”立在一角的盛馥绞尽脑汁也辨识不得此处何处“管他是何处作甚?又缘何要惧寻不着出路?既然进得自能出得、还能困死在这里不成?”盛馥抛下想竭力辨清此处的念头,唯想快些上前唤了齐恪醒来、携了他走然她却是怎生都撩不动脚步、踏不出半寸之遥,惶急之下便只能大声疾唤:“尔永!尔永!快些醒来!”

然齐恪无应、然齐恪无响!然无论盛馥的呼喊是怎样的声嘶力竭,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纹丝不动,像是倦正沉、梦正浓。

盛馥愈发惊急!她惊急到摘了发簪、取下华胜在手中掂量着哪个更重些好掷过去砸醒了那仰面而睡之人忽然一阵“咯咯”之声作响,一面石壁应声而开,一个蒙着面、蹑着脚、端着银盆的身影旋即映入了盛馥的眼眸。

随着那人的一步一挪,有丝丝熟稔的气息瞬间在盛馥心扉中蔓延伸展。她心神一颤,似乎就能认得了那人是谁,然心底那一声声的“不能!”却是扯住了那两个字牢牢不放、只管让她兀自懵懂!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盛馥叱问道,“还不速速回来?”可一般一样的,那人也是听不见盛馥的声气,只顾径直走到了锦床之旁,搁下银盆、再拢了拢本就挽起锦帐,伸出双手就抚上了齐恪的肩头。

已然眼赤脑热又不能跨出一步的盛馥大声怒斥“你这等路柳墙花之人竟敢!大胆!”然一眼再看见被那人翻侧过来的齐恪--沸腾之血霎时化作炽热之泪,滚滚而下!

“尔永!”盛馥终于看见了那个而今深蹙着眉、紧抿着唇,苍白的颜色间满是忧愁的人--她的夫君!

“尔永!快些醒来跟我回去!享儿等着你还、莫念也等着你还!”因为思念而引日成岁盛馥此刻竟然略过了正替齐恪细细擦拭的那人,只一心想唤醒了她魂牵梦绕之人!

“我并不愿来伺候你!”那蒙面的女子忽然开腔、言中满是怨愤“只是他吩咐的我不能违罢了!”

盛馥闻声恍若五雷灌顶,激怒失措到浑身颤栗,伸出手指着那人,隔空问向无思无识的齐恪,”是是她?是她!果真是她!你为何会与她一处?!”

“枉我这般忧你、想你,连性命都是不要了?可你原来竟是与她同在此间?!你缘何不索性死了倒也利落?”

“你们一起化灰罢!一起去到地狱受永世磨折之苦!”盛馥闭着眼恶咒着、用尽了全力将握在手中的发簪、华胜一样样地向他们那方掷去瞬间石室有雪花翻飞、有大火翩跹、有哭声喧嚣、有倾塌声轰鸣

“疼!二郎疼!罢手!疯婆罢手!”忽然盛为的声音从那火光渐浓处传来,盛馥心慌之下腾然睁眼---哪里有什么石室?哪里有什么齐恪?哪里有那人在此?又哪里有飘落在烈火兀自不化的雪花自己不还是在这车驾之上?不还是有盛为而伴?不还是正在奔往京城的途中!?

“疯婆做了什么梦?大呼小叫地让二郎跟着一起惊慌!”盛为正“体贴”地捡拾着被盛馥抛得满处都是的首饰,“可惜二郎听不真切、并不知你梦见了什么。你来告诉了二郎方才为何要将这些一样样摘下,隔会而又一样样地扔将过来,难道是梦见了有流匪要劫杀我们、只拿这些当刀剑来用?”

身心还兼是紧绷的盛馥到此刻才终于松下了心神,吁出一口长气后将本就斜靠着的身子更往下瘫了几分。

“若是梦境郁结倒不妨于二郎一道,虽说梦并不能作真、然疯婆你而今但不可郁结!”盛为将那些簪钗归拢到了盛馥身侧的案几上,给她斟了杯参汤递上,“无茶、勿嫌!初柳、绿乔也正伴着莫念、郦心,二郎可伺候不好娘娘、亦勿嫌!”

盛馥涩涩地牵动了下嘴角、抬手接过了就一饮而尽,“你本可不跟着我去!何必要担这番风险?”

“非也非也!谁让你是疯婆呢?谁让我是二郎呢?”盛为咽下了“谁让不见的是齐尔永呢”那句不说,不想就此再多勾起盛馥的心伤,“别人结义的还有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义气,更何况二郎是你嫡亲弟弟?”

盛馥不作声。她静静地看着盛为、看着这个去年还是“混不吝之王”的弟弟,想着而今之他竟肯堵上所有、陪她这个自幼于他“非打即骂”的阿姊去趟开一条艰难的寻夫之路,再一次心生不忍,“你一心所想的仕途前程或许从此再不会有,不悔?或者因为前途仕途不保,你与郦心的婚事也要受阻,不恨?”

“仕途前程亦是身外之物、二郎既本就不抱必有之心,因此有也就有了、无也便无了,并生不出多少失意来!”

“与郦心之事则更无需忧!我俩本就约定了私奔而去、什么纳征六礼本就不在筹算之中。故以若是阴媒正娶可说是意外之喜、亦可说是少乏了我们趣味的扫兴之举,又能妨碍了二郎与郦心什么?”

盛为说到“动情”之处更是四叉八仰地往下一躺就道,“疯婆莫忘记了,二郎的终身之志是当个隐士!”

“你也莫忘记已答应了我的事!”盛馥淡淡的、让人丝毫看不见她内里欲哭的涌动,“让你退时你必要退!保全了享儿乃至莫念才是你最应做的!”

“二郎总觉不至于!”盛为翻身而起,“不至于就到了父亲母亲乃至疯婆你想及的糟糕之境!毕竟宝阴阿尚有道行在前更有与我家的厚谊在后,他信誓旦旦、言之凿凿道无忧之事定不会以我们败局收场!”

“愿是如此!”盛馥附和了一句,想起临行前宝阴阿尚前来“最后一劝”时自己与他说的话--“既然阿尚道尔永与我是天作之合、不可拆分,又道而今之事原属无忧、不当忧,那但凭我做了什么也违拗不过天意去。天若要我成便成、天若要我败便败,是以而今我欲行得不也是顺天意之为”

“疯婆还不曾说方才究竟做了何梦?”盛为用脚轻踹了下阿姊,截断了神回云城的盛馥。

听见“那梦”,盛馥的心又被骤然揪住,在不停歇的拽起抛下中、疼得她连呼吸都快不能!然她又怎能将这“荒唐”的怪梦说与盛为来听--或是遭他讥笑一番、或是亦让他更添一条疑惑因而她勉力捋平了心境只道了句“竟是记不真切了”,便坐起了、撩开了窗幕往外看去!

“我们该是到了哪里了?”盛馥看见车外满幕漆黑中却有星籽璀璨生辉,竟莫名添了些振奋,“月被云掩了、星光却是大盛,我们走着倒不显寂寥冷清!”

“方才你睡着时我们曾停歇过片刻,那时听方叔说还有两个时辰便能入京了罢!至多是在寅时。”盛为也撩开了另一边的窗幕去看盛馥口中的“星光大盛”,“入京之后是先回家去歇息片刻还是?”。

“进宫!径直进宫!”盛馥望着漫天星籽,似迷离、却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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