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为原就立在殿门左近,按理应是他先扶住了李淑媛才是。然他一步抢出后忽然又用一个趔趄拖住了自己待他定身站稳,齐允与盛馥已然一左一右地扶住了李卉繁,盛馥更是对他投来的意味深沉地一瞥,像是赞他稳妥之极!
“淑媛为何到此?”盛馥旋即故作惊诧地问着李卉繁,“这般重的身子还跑得这样急,可是知道不妥?”
“朕亦想问淑媛为何到此?”齐允先打量了李卉繁一遭,见她除了气喘些并无他碍,便是一眼又一眼地瞟向盛馥,轀怒之色满满而泄。
“臣妾见过陛下!”李卉繁喘匀些气便先给齐允行礼、看似并无应答两人的意思。只是她这一礼引得盛家姐弟二人也不能轻省,就此与她又是见平礼又是行拜礼,又是互道“淑媛可安好”、“恪王妃莫忧急”等等当真是好一通热闹!
“索珠何在?不好生伺候主子的奴婢,定要重罚!”有李卉繁在,齐允自然不能直直地寻了盛馥的晦气、只能迁怒于人,“昭阳殿内的奴婢今日皆要重罚!”
李卉繁神色一揪,忙道,“陛下,并不是她们不伺候,此刻都在殿门口候着呢。原就是臣妾着急才发足狂奔了进来,与她们并不相干。”
齐允听见李卉繁道她“着急”、又是“发足狂奔”,再连上她进殿时的话一起,那份不悦就愈发之重。
“淑媛缘何不在殿中好生养息倒来了此处?又怎知恪王妃也在此?”
“臣妾之前并不知道恪王妃在这儿!”李淑媛扑闪着一双眼很莫名地看着齐允,“臣妾见陛下早朝后并不像往常般地回昭阳殿去,便招人来问。岂知问这个不知、问那个也不晓,臣妾就在宫中乱转,逢人便问,这才问着了一个面生、不知是在哪处当差的宫婢、说是瞧见陛下的御驾往这处来了。”
“臣妾已是站了一会儿,听见了梅素似要走投无路这才奔了进来”
“原本臣妾就想让梅素进宫来好生会会,她今日即来了,倒也省了臣妾一日的心思,陛下难道以为不好?“
李卉繁一席话妥妥当当、稳稳扎扎地将齐允的疑惑堵了个严严实实,让他再不能张口来问,就此空有满腔的滞闷却无处可宣!焉知她依仗的便是她的“大腹”,欺的就是至尊而今也是但“不敢招惹“自己半分!
“果然是凑巧得很!”齐允从牙缝中挤出几字,搀着李卉繁坐落后,面色还自不善地去问盛馥,“恪王妃来评评此理?”
“纵然臣再指天发誓说不曾去寻过淑媛娘娘,陛下怕也是难信!故以臣只能答作是‘当真是巧’!”
盛馥说着话就细看起几月不见的李卉繁--只见她的头发像是比之前愈加乌亮,眸光也似是增了许多华彩,再看她体态富润、腮粉唇红、竟与两抹斜红相映成趣
“妆娘俏!”盛馥心底浮出三字,眉头骤然一簇!
“享儿还未出生之时,胧烟曾说--得男儿者丑、得女儿者美。她打趣我愈发难看,故以定是能得个儿郎。如今看卉繁这等阴艳动人竟是前所不及陛下一直只道‘顺天意、求自然’故以不准太医就卉繁腹中孩儿说男道女,难道他竟是早有所知,故意如此?然他若早知,为何于尔永被掳又不是万分焦灼?何故?“
“卉繁若是生个公主,那尔永岂不是难逃皇太弟之位,这于我们夫妻、于盛家,可皆非福报!”
这边盛馥在“来日”中沉沉落落,那边齐允见她“忽然”缄口不言,只当她正思忖李卉繁能给她多少人马兵将一时火炽、忍不得就冷哼了一声,“淑媛麾下只有妇孺之辈、仍是不堪足用,朕只怕梅素亦要难当失望!”
可李卉繁像是拿捏准了齐允的心思、又是下稳了心要定要助了盛馥,故以所说的句句都落在了他的“痛处”却又让他不得“发作”
“臣妾这里虽确只有些妇孺之辈,然有终比无强。且她们有些还是去过北边、在那里住过、呆过,这些可是别人比不得的!”
“淑媛要将‘娘子军’予臣一用?”盛馥虽是阴知故问、面上还扮起个失望之色。然她却不能不为李卉繁的“仗义”动入心扉、差些就要感激涕零!要知她原就不曾抱定李卉繁定会现身相助之想,不想她而今非但来了、且一来便直奔“要害”而去,丝毫无有拖沓拘泥,倒让一贯助惯了她的盛馥生出了许多歉意。
“自然要借予梅素一用!且不说恪王与我亦是自幼就有交情,纵然就算那会儿我北去时向你们借的那些银钱、人马,哪怕不添利钱,仅还了本,仅给你人用怕也是不够!”李卉繁虽是笑盈盈的答了盛馥,然哪个都瞧得见她那故作轻松中透着忧心忡忡。
“可惜!我不能亲自前去,不然我这熟门熟路的,倒是可替梅素省了好些手脚!”
“淑媛娘娘不必为此伤神。娘娘读的那些兵书我也不曾拉下过一本未读的,倒也不惧!”
“若不然你先去,待我生产完了再撵去?”
“悖言乱辞!”听见那两人言来语去愈发“疯癫”、且李卉繁竟有“再亲征”之念,齐允便按捺不住、焦躁大作,“可是嫌刘赫掳去了尔永不够,更要送上淑媛娘娘、恪王妃一齐,好让他更多些要挟朕的本钱?”
“臣妾不去,刘赫便能放得齐尔永回来,也不会掳走梅素了?”李卉繁失笑,“此理可是不存不住!”
“陛下既不能出兵,那便只能由着我们胡闹!子曰‘为小人与夫人难养诶’,因此我们也算占理!陛下便由着我们去罢!””李卉繁说着就向盛馥丢去了一个得意的眼色,“臣妾都替陛下想好了,陛下只说是恪王妃与臣妾‘私相授受’、违了国法御令终归臣妾于此道并非初犯,恪王妃又是个极其霸道之人,别人不能不信。届时救得了恪王殿下回来,陛下该降爵降爵、该罚俸罚俸,只做得让朝堂上的那些婆婆妈妈们再寻不出陛下的不是来既是最好!”
“终究可惜而今我还是不能去!”李卉繁忽垂头看了高高隆起的肚腹一眼,又叹道,“太是可惜!”
齐允头昏目眩!他万想不及让他“落败”的最后一子竟会由李卉繁所落!在而今这应也不是、拒也不能的境况之下,他是当怨自己不曾与她说清内里纠葛、不曾阴示她不能介入;还是当恨盛馥实在可恶、穷尽心机“激”了李卉繁这员“大将”出来让他进退两难;或是只当一切皆是天意,他该顺而为之以求为他的皇儿积福纳德
“若是皇儿此刻已然出生,尔永的生死是否便不再紧要?”齐允瞥去李卉繁那裹着绣满孔雀翎羽的围裳的大肚之上,一个“骇人听闻”之想随即浮现脑海
“惭愧!”他旋即被自己骇了一跳,为自己竟能生出这般龌蹉的念头汗颜不已,“父皇母后曾道,予我江山、予他钱财,为的就是兄弟亲和,各有所依!而今尔永生不出觊觎皇位之心,朕倒添了莫名的防妒之意、可当昏聩二字”
“盛为!你去找索珠拿了北边的堪舆图来,再听我吩咐!”正在“兴头上”的李卉繁可瞧不见齐允这会的“缠绵悱恻”,一心只在“出战”之上。
“你竟还绘了堪舆图?”盛馥、盛为均是吃惊连连,“这本就有的东西,何必再去劳动心神?”
“我这里的可是不同!”李卉繁说罢便“撇”下齐允,挪动到盛馥身边坐下,“我这里原绘了两份!一份是北边儿皇宫的,另一份则是刘赫起事前的老巢,托林山的!头一份定是准的,第二份却是将听人说的记下了再绘的、不能保了对不对!”
“老巢?托林山?”盛馥诧异横生、心里升起了一抹神奇的失落之感,“刘赫早就有个巢穴,为备他起事之用的?”
“当初在北边耽误了这么些时候,大约也就得了这些好处了罢!”李卉繁先是略有得意,忽然又是气愤不已,“枉我还信了那混账!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自觉有些浑噩的盛馥听见李卉繁停滞、情不自禁就要追问,“又是何事?”
“早知道我就不将玉玺还他!自己在北地称皇算了!”李卉繁还是不想将刘赫与郑凌瑶的那些“污秽”之事告诉了盛馥,因此只寻了个众所皆知的籍口,轻易就将盛馥搪塞了过去。
“这托林山原是我无心听说的。然既听说了便是生了心,于是这处听一些、那处听一点,这才凑了張图出来。”
“我想着刘赫不能大张旗鼓,因此定不会将齐尔永下在狱中。要论隐秘,托林山可是比皇宫不知强出几许,于是我心一横,管那图有几分精准,都是先绘出了再说!”
“据说那托林山外看并无异常,只是内里遍布石道阡陌,宽的可容几驾车驾并驱而行。更奇的是其中还有有院落楼阁,虽是石室,却造得巧夺天工”。
“卉繁你等等!你说得什么?石室?托林山中皆是石室?”盛馥忽然抓住了李卉繁的手,整个人颤栗不已,“定是尔永与我心有灵犀,怪不得我那梦!怪不得我能见着梦中那人那人原真是刘赫送来害我们夫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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