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凌瑶话音方落便觉背后有阴霾沉沉压来。她不用回头便知定是疑心不泯的末杨已然到了左近,心中呼了声“好快!”、又赞了声自己“却还是不如我快!”
“姐姐来看!”心尚在乱跳的郑凌琼侧身让过了好让末杨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齐恪的两只手,她垂下头作了个凝思状,边还嘟囔着,“我当真就是不记得他手上还戴了什么!或是我弄混了、之前是在的,如今却是丢了?”
实则纵若郑凌瑶不唤,末杨也定是要上前去察看一番的。莫说如今她是缺财少物,就是不缺的,就此能摘去了那个自看见便觉扎眼疼的事物,不也是能让自己舒畅些?!可为何就寻不着了、看不见了?岂不是怪诞?故以她一旦瞥见郑凌琼探身伸手便驱步上前,奈何郑凌琼“人高马大”的、不走近了竟是看不真切她究竟做了什么
“我可是记得让你一起收进匣子里去的!”末杨的眼盯着齐恪的十指不放,说话的声气像是自腹中飘出来似得,催得郑凌琼一个哆嗦,急忙“自保”。
“当日我是捧着匣子让姐姐放的,几样大的都是看清了的,所以记得。可那东西是真不曾看见!姐姐想想那会儿我并不曾沾手、之后也再不曾开了那匣子看过,可莫赖是我偷拿了去,我可是担不起!”
“姐姐若要不信的,尽管来搜!”郑凌琼两臂一张站了个挺直,“搜罢了身上、我住的那里也是去搜上一回。终归是要去取了我东西拢共都给了姐姐的,也是正好。要知我最不愿的就是姐姐误会了我、自此就与我疏远了去!”
“搜你?”末杨调回目光将郑凌琼周身扫了一遍,忽然摇摇头、嗤笑着道,“你肯让我搜就是料定了我定搜不到。我做这蠢事作甚?”
“且那东西并不值什么,不见便不见了罢!”末杨幽幽然酸出了一句,又俯身去看齐恪,“他的脸为何又是这样红紫?喘气也粗重、看着可是不畅。”
“早与姐姐说了,想是药性罢了!一日里总有那么几回是会这样,姐姐近来过来得少,因此看见的也少些。”郑凌琼一边回着末杨的话,一边恨不得要跺脚吼上一句“殿下且要忍耐些、再装像些!”。
“我当他神情这般苦恼、厌烦是为了什么,原来还是药性!”末杨喃喃说罢就支起了腰身,侧过头对着郑凌琼阴恻恻一笑,“你可有听说过,有人看着是跟死人一样,可他能听、能闻、清醒得很,只是不能说话?”
末杨这问可是蹊跷难当。一霎时“可是被她识破了”、“可是她在诈我”、“药被识破了要么即刻就与殿下一同逃了”等等之想在郑凌琼脑间狂飞乱撞终究还是想定了“毕竟还不曾准备妥当,这会儿还是死撑到最后一刻再看罢。”
“倒真是听说过。不过我也听说多是摔了脑袋的昏沉不醒的人才会这般”决了意的郑凌琼对着末杨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上扬回以一笑,心下的忐忑却起落更疾。为策万全她悄默声息地将一手探向袖中暗袋,眼中摆着的还是痴蒙之色,“姐姐这会儿问,可是疑心恪王也是这般?他是被下了药的、必定是封了五感,应是不会!”
“被下药封了五感?难为你一个不通药理的人懂得还真是不少!不过么,我为何竟自觉得你这话说得不真切因此我要看看可是你说的每一句都是不真切!”
末杨慢吞吞地说罢,蓦地就扬手扯下了郑凌琼的面帛--手势之快、快到惊觉自己“受袭”郑凌根本不及将那把早已攥在手中的香粉向她撒去正在她为“是行是滞”而慌乱之时,却又听见末杨一长串丝毫不掩乐祸之意的“惋叹”迭起,“哎呀!咦可惜了,果然也就只能是这般的命了!”
瞬息之间,室中立着的两人一欢一窘,方才的剑拔弩张之势似乎已悄然不见。郑凌琼半真半假地惊恐着急忙垂头,待一口气终于喘均了才再偷瞥了得意洋洋的末杨一眼,默然地松下手中那撮香粉,心里暗忖着“这会儿这疑也不疑了?寻不见的东西也不寻了?果然她是个见着姿色不如自己的便要生出惬心来的人?当真竟是这般浅陋的?也亏得我是有备!
郑凌琼这一垂头可就“苦”了末杨,催着她更生了些”善事“之心出来且要将这“独特之色”好好相看一番,“呵呵”一笑就欺身上前。奈何她每踏近一步郑凌琼便退去一步,只三步,末杨就添不耐,“你本就是说过待我伤愈了要让我看一看真面目的,我这里虽只好了一半儿,可终是好了些,你与我一看也是理所应当。”
“再者说,你这”末杨竟伸手去夹起了郑凌琼的脸庞,“啧啧啧!你们皇帝可是失心疯了将你送来?或者我只能认作是南北不同,你们这些蛮夷只当你这样就是绝色了?”
“我自来后才知,南北确是、确是不同的!姐姐莫要取笑我了!”满脸“臊红”的郑凌琼焦灼万分,几次欲要去掸开末杨的手,可终究还是不敢,“我哪里能及姐姐分毫,先前说什么等姐姐好了才让看、分明是因为自叹不如、怕让姐姐耻笑也就是因此我才说姐姐纵是有两道斜红不褪,也是美过我千倍!”
“哈哈!”末杨一指在郑凌琼眼下抹过,笑得尤其畅快,“我之前还一直夸你一双眼长得甚好、有时竟能看到剪水之色不想只能是独独来看的,不!独独来看也是不能,怪不得你平日里都是恨不得将面帛遮到眼帘下才是解恨,原来你的眼下竟是天生的青黑!”
“你肤黑我本是知道的,但不知脸颊上如此粗糙!”末杨的手指又往郑凌琼的脸颊上探了个来回,“平日里看你山根并不低洼,谁知老天竟让你配了个蒜头样的下半截还有你这张嘴,红润是不缺,可肥厚得太是过了,怎生都是会让人不适!”
“好端端的脸,偏还横生出两块肉来!恨不得拿刀切了去!”末杨捏罢了郑凌琼稍凸的两腮,莫名将那手抬到眼前看了看,鄙薄之气满溢而出,“我劝你倒是少害臊脸红。本就是黑了,脸色再一红,可就真应了青红交加,可还能找出更邋遢的来?”
“偏还把身板儿长成这般高壮,也亏得你没让至尊留下,不然恐怕做个粗使宫婢都要被人嫌弃!”
“姐姐说得是!”郑凌琼见末杨终于收手,如获大释搬得连忙捡了被扔在地上的面帛戴上,小声憋屈着,“但姐姐不知,在我们北地,我这般的长相也、也是还还好!”
“哈哈!哈哈哈!”末杨又笑!笑得前俯后仰、几次伸手去眼旁擦拭,“我当你不争美,原来也是个争的!只是在这里你是争不得了,愿你来日能回了北地去,届时你再美罢!”
“罢了!我不能再笑了!”末杨笑到腹痛,两手拢起往宽荡荡的大衫里一叉,顿时蚁腰立现,“这一闹也是耽误了不少时候了,毕竟筹措钱两才是如今头等要紧的!”
“是呢,姐姐,正事要紧!全凭姐姐吩咐!”
末杨见“萎靡”的郑凌琼低眉顺眼地应着自己,骄矜之气更盛“去!把他来时穿的衣裳都取了来,将镶嵌其上的珠玉都摘下了,金线、银线也都拆了下来,切不要拆断了!”
“啊?这?金线、银线?”郑凌琼是真的目瞪口呆,“拆、拆下来?”
“就是拆了下来!”末杨双眉一立就要发怒,“难道你要告诉了我,你们北地女子不会女红?”
“不不不!并不是!只是这些个只是线又不值什么姐姐要来作甚?”
“你不懂便不要胡乱猜、胡乱问!”末杨横了郑凌琼一眼,“别人衣裳上的金线银线或是不值几何,可恪王殿下衣裳上的却是不知要值几何!其中的每股线都是真金白银捻成的,并不如别人家的那般只掺杂些取个热闹、取个色。”。
“若说值钱,这些拆下来可比那指环强了许多。故以我们暂且就不寻那物了,待来日闲了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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