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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二十四、量斗筲(1 / 1)

“二郎是要与谁再见?”盛为懵懂间滴溜溜转了一圈,似乎以为自己应是知道识得那人那声,然却不敢当真。他放眼望去四下仍是无人,此室内空空如也、独有他一“活物”孑然而立。

“并不是你妄听,只是不曾寻到罢了!看你活络络的应是个精阴之人,不想也是个死心眼的!”盛为正疑自己因焦生幻,忽然那声音又起,且是语休人至。

“你?!”盛为眯起眼看着这竹青色的“妙人”,心里揣度的是方寸与宇文凌旋的那“一役”被他听去了几何。

“被破窗而入,盛二郎居然不慌不忙只忧心泄密了几许?”那人轻飘慢踱地行到了案前,拿起那只茶壶晃了又晃,“傻女子呐自认机敏又有何用?殊不知两盏中皆是无毒的,独独这茶壶里才是送她上路的好物呐!”

盛为看着他若无旁人地大刺刺坐下,又看着他落拓不羁地斜靠而下,甚至还翘起一腿“指天”而去此时他才想起要自问一句“他来得突兀奇特,二郎当否慌忙”,却被那人笑着打趣道“我既是你舅父,亲眷相见本就无需慌忙!”

“他竟能知晓二郎心思?”盛为略惊一息,然想及之前“偶遇”之事还有那“仙人”之说,只先揣他当是个深谙故弄玄虚之道的“大儒”。

“二郎若慌也是因你不请自来、且非堂堂正正,有辱长辈之尊,是为你汗颜之故,并不为他!”盛为还想微微来笑,然一看见那人脸上的笑意便急敛而起--“怎么二郎竟像是看见了自己,难道二郎之笑也是这般轻浮?”他怨道。

“盛二郎你身为小辈,既见舅父,为何不来见礼?你母亲就是这般教的你们教养规矩?”竹青妙人挑起一眉揶揄道,“还只是二郎不肯尊我,故以故意轻薄?”

“母亲并不曾与二郎引见过尊驾,因此时至如今二郎只能当这舅父是尊驾自封!”盛为一甩大衫索性在主位落座,支起了背脊、展开了笑。

“瞧瞧瞧瞧!这么些臭规矩、臭脸的,定是随了你父亲!至于你母亲不曾引见么呸!个小子占你舅父便宜,还引见!”那人啧啧声不绝、叹息连连,“世人皆说外甥随舅,这里倒是实打实地像了个十分我倒也不好骂你打你!”

“你若不肯喊我声舅父,索性随了阿卫等人喊我一声东方大爷也不是不可”那人疲疲塌塌地掏着耳,再也不提“为何不曾引见”之因。

“果然是你!”盛为笃定了猜测反而切实,“那二郎倒要相问一句,尊驾此来是为(二声)刘赫之仙人、还是为(二声)二郎之舅父?若兼是,当先者又是其中哪一?”

“不都一样!”东方举嘻嘻而笑,“此时此地此事,我为(二声)何而来,为谁而来,不都是一般一样,就是为解了困局而来。”

“这个还你!”东方举蓦地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锦包,“咚”地一声就扔在了盛为当前,“自是为尔等小儿解困而来!”

盛为一瞥见锦包制式熟稔、那棉纸、火漆封印又是犹新,心中一记格愣、不免大呼“不好!”

“你小子不是嚣张有过,慌从何来?!你舅父我截住了人不让去寻了你母亲,是为免她忧烦。且我既已在此,又何须再去烦她?”东方举又举起那茶壶摇晃不停,耻笑之意浓犹如壶中之水跌荡不止,晃得盛为就想挥拳而上。

“忤逆!你小子居然还想拳殴尊长?”蓦地东方举横过一眼盛为又斥了一句,才道,”刘赫那是外人,助他本就为助己,你小子事实未清,又何必枉做锱铢必较的斗筲之人?”

“尊驾自己道的外甥随舅!”盛为回敬一句,又急问,“尊驾将信使如何了?”

“我知你今日实在不想再有人丢失性命,因此是当真着急。”东方举点着茶壶,“先去烹壶茶来,待你舅父润了口舌才能相告呐,可是?”

盛为无奈“忍气吞声”,出得门去吩咐了他们烹茶还道是“只需叩门,二郎自会来接”,充耳不闻那舅父“若是有酒便是大好”云云。

自此盛为只能以尴尬相对那无拘无束之人,直待到听见叩门声响才是如逢大赦。更不想未等他将茶盏奉上,东方举就已迫不及待地劈手夺去,粗手重脚地将茶盘甩在案上,斟了一盏就喝。

“那信使应在几里之外兀自昏睡。待他醒了,大约是会以为被流匪劫了钱财马匹,因此只能满脸灰土地回来请罪!”东方举玩味十足地砸着嘴、品辨着香冽,“届时且不要打骂了人家,本也就是无辜之人!”

“大谬不然,且不自知!”盛为也去斟了盏茶来喝,不敬之词吐口得毫不介怀。

“谬与不谬本是一体,谬既不谬、不谬也谬,无非是何人何时于何处去看何事罢了!你小小年纪不学些冲破桎梏之智,倒要学些古朽的腐理不好!不随我!”

“若按此理,宇文凌旋之想之言竟是不谬?”盛为轻哼一声,反唇相讥。

“于她是为不谬啊!且不止是她,这世间定还有人与她同想,以为那是不谬!”东方举笑道,“且像二郎方才百般磨蹭、就为要赐她那无痛无觉的上路之药,于你舅父看来,这也是谬!”

“何谬之有?她定需得去得悄然安静、不被人查才是能保全国之体统、李淑媛之体统,二郎何谬之有?”

“一刀结果了也是干脆呐!也可不被人查呐!且还快!故以你不谬谁谬?”

“二郎不喜见血!”

“你不是不喜见血,你只是为成全了一己清雅,又以为是有一念仁慈,是以还是谬!”

“此话怎讲?”

“于一个必死之人,所有之仁慈皆属空妄。你以为让她满怀期待、欣喜而去便是结了善缘?非也非也,那是谬!是你一己之谬!”

“二郎不与你这谬人相辩!”终于盛为败下阵来、不想再与他强争,“尊驾只说如今如何就好!”

“喏,拿去!”东方举像行了幻术一般的,于盛为眼睁睁之下不知又从何处抓来两只瓷瓶,“此瓶中两人各服三颗,一次即可还有这个,用水化开涂抹于伤处既好,一次一粒!十二个时辰一换。盛馥乃是皮外小伤,本就不碍,刘赫倒是需得多耗费些时日,然总之是不会误了大事。”

东方说得郑重仔细,以为盛为必当是会同声相应。然不料他久侯不到那只应来取瓶而去之手,诧异中一抬头,只见盛为神情间只有防备猜忌、未见半点振奋。

“你小子倒是接过去呐!”东方举“怒目圆睁”,拉出一手就将一记“头塌”敲落在盛为脑门,“当你舅父我是千里送毒而来的么?”

“尊驾都不曾校验过伤势,又怎知此药堪用?”盛为咬牙忍下了这“奇耻大辱”,只问要紧之处。

“你道我为何能成‘仙人’?这就是仙人的妙处了!”东方举顾左右而言他,只将瓷瓶往案上一掷,“你小子若不安心的,可先拿刘赫试药再与你姐姐去用,是毒非毒的,岂不是就一目了然?”

可盛为听罢愈发肃颜窘色,他眼望一青一白那两个瓷瓶良久,就是不肯动手去取。

“我若要弄死哪个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要劳心劳力劳神来与你这小子聒噪?”东方举当真气愤,“无非你小子也知晓了刘赫若亡、盛馥亦然不存之箴,因而怕是毒死了刘赫也是不好--然我为何又要毒死刘赫?他又不是祸首真凶”

“尊驾知晓真凶是为何人?”盛为被猛然警醒,“尊驾又是何从知晓刘赫亡、盛馥死这等诳语--简直无稽!”

“啧啧啧!”东方举举手作势又要打去,“人家是贼喊追贼,二郎这厢是自认为贼。至于那真凶--都是自家人,说与不说都是一般,舅父我还是先按下不表,待等刘赫伤愈再作打算罢了!”

东方举左一句“自家人”,右一句“待刘赫伤愈打算”,听得盛为惴惴难安。他之前于这突如其来、只得一面之缘的怪诞舅父几乎一无所知,而今也且才知他竟与刘赫有瓜葛万千然他正要疑他的是非好歹,却听见他道是“助人助己”,甚至还知母亲千叮万嘱不可告于旁人的“秘辛”?!

“你小子莫忘了,你母亲与你舅父本就是同氏同姓、同宗同族,而你舅父我可是被他们称作‘仙人’难道你自小就不曾疑过外祖家为何不见一人,你母亲又何来这一身辩百草、制百药的本事?”。

东方举这下问得盛为直起恍惚!他从来就以为外祖家不见一人乃是本当如此,而母亲为何会有“异术”那也是天经地义“原来其中也有秘辛?!”联想起这舅父乃是刘赫“亲近谋士”,联想起母亲可以将外祖家瞒藏多年,盛为蓦地有些汗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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