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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八十三、为之所(1 / 1)

盛馥听得阿卫来寻过刘赫时,不过就当是那人发了倔犟、一时走开去散心罢了,竟还有些得意。可待她听到他有留书、且不是留予她的--那份不愿、不肯、不信之心便岌岌可危。

“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们为何不叫醒了我?”盛馥“噌”的站起就往外去,全不在意此刻之她还是批头撒发、容颜不洁、衣冠不整,“此刻也顾不得再说你们什么,快些去召了他来!快!”

“娘娘,他方走不久。奴婢即刻就去召了他来。可这一来一去终归还是要耗些时候,不如让绿乔伺候娘娘梳洗了--如此看那宇文九郎都是个异姓外客,娘娘这般见他也是不妥,我们也就是为了这个,才不曾喊醒了娘娘。”初柳抢着侧身一拦,看似一双眼只在主子的仪容之上,可那意思却早递到了绿乔那里。

绿乔省得,初柳这是要让她伺机劝解着些,而她自己则是会在那一路上去探了九郎的口风--毕竟她们方才可是从阿卫与九郎的脸上读到了“不祥之色”,娘娘这会儿看来也并不像是会要装个不在意的模样,是以如何都该是要早为之所、防患未然。

“正好顺路,正好娘娘也是要见的,初柳不如去喊了二郎与十一叔同来?”绿乔“随口一说”却换来盛馥一声怒叱,“不要!”

“奴婢多嘴了!娘娘恕罪,”绿乔跪下了请罪,“奴婢只想着”

“你们是想得太多了,本比我想得还多!”盛馥抬抬手示意绿乔起来,看似无怒,“我知道你们想了些什么,而你们是以为知道我之所想、终其然却还是不知。”

“初柳你快去罢!”盛馥照着铜镜、伸手拨了拨垂在颊上之发,对着镜中人莞尔一笑,“不必去喊了二郎、十一叔,至少此刻还不必。”

盛馥既然十足坚决,初柳自然不能再有一点违拗。她偷瞥一眼正要出去支使粗使丫鬟们的绿乔,只恨方才两人不及商议妥当、又都是踌躇着不曾早去喊了盛为过来,才至如今措手不及。

“都不是正经伺候娘娘的人,只喊你在廊下候着备着罢了,就这样喊你快些却还要疲怠犯懒?若不是腿长在你的身上,我真恨不得替你走了这几步路!可是你自己找骂找罚?”

忽然间初柳听见绿乔正压着嗓子训斥着谁,她正疑绿乔可是为了担忧主子因而心气不顺,竟然要靠刻薄人家撒气,可一看廊下哪里有人?“备着?腿在自己身上?”初柳恍然大悟,冲着绿比了个“还是你脑筋快些!”的眼色就翻身而去。

“自己挑了个容易的,倒喊我劝娘娘。娘娘于如今这事可是一心的在意,不怕她凶、只怕是劝不上!”绿乔心里嘟囔了一阵儿,便使唤了那些丫鬟端盆、提水地进了屋子,一抬眼,却是吓得魂都丢了一半!

“娘娘!娘娘要做什么?”她扑上去就跪在了盛馥脚下,“好好的,自己换了夜行衣作甚?”

“早晚是要换的,何必再劳动一回?快给我梳头,只照往日行路的就好。”盛馥将她拉起了,一派与方才截然不同、又似曾相识的镇定平和却更让绿乔担忧惧怕。

“娘娘,不是要明日才同十一叔他们一齐出发去大剑关么?”默祷着“娘娘千万别是要去寻了刘赫”的绿乔手握着牙梳,一下、一下梳得尤其谨慎,“况且这里说起来已是萧家的地方了,南北不靠的、并没什么耳目在这里,也不需夜里行路,娘娘无需穿成黑漆漆的,只穿寻常的骑马装不好?”

“不等明日了!”盛馥亲手挑了一枝笄给绿乔,白玉为枝、红宝为瓣,正是齐恪所爱。

“恕奴婢多嘴问一句,娘娘为何不等明日了?”见了那笄便略舒了气的绿乔还是万不敢松懈,“娘娘不是忽然生出了别的、别的什么谋划吧?”

“他变!我就变不得?”盛馥终于说了句“狠话”,“他狠,我就狠不得?”

绿乔的神一惊、手一滞--果然娘娘这镇定就是“风雨前夕”的佯静,接着就会有疾风骤雨胡乱砸下--那便是二郎口中的“疯”!可劝得么?劝不得!她上回那“疯”是为殿下离心,此回这“疯”是为刘赫绝情。她可是万事不较,却唯独于“叛离”之事有刻骨铭心的介怀--如此还劝?一劝不也成了有“叛离”之心?

“娘娘既定了即刻要走,怎么不喊了二郎、十一叔他们来?”绿乔憋着着紧地发红的俏脸,尽力装个若无其事。她不敢问盛馥这“走”究竟是要去了大剑关还是要去寻了刘赫,只得旁敲侧击。

“一会儿是要去喊了十一叔他们的。二郎就不必了!”盛馥又自己沾了口胭脂拍在颊上,点在唇中。她从镜中寻到了绿乔,给了她一个宽慰之笑,““我并不是要去寻了刘赫,亦不会再疯!再是疯不起了!因此你也莫再胡想乱猜!”

“奴婢与初柳两个再是乱想,也不会违背了娘娘一丝意思。有时多嘴了、自以为是了,也就是为担心娘娘劳心伤神,并没有别的!”被戳穿心事的绿乔索性不赖,“眼见娘娘方才还焦急,这会又是平淡得古怪,奴婢当然要急,一急又不敢问,只得乱想!”

“绿乔!”盛馥转过身来握住了绿乔的手道,“我一直知道你们两个是好的,是以我有事要罢了!一会儿待初柳回来再说!”盛馥须臾又咽下了这里的未尽之言,换了话道,“你只快些去备些吃的来给我,不要稀的。另外去拿了药来我吃,另再添些参汤来。”

绿乔更畏怯了!她哪里能信她主子说的“我不曾疯”?她不敢猜主子话里那“变”字究竟是指了什么去的,可论是什么意思,这既要不要二郎来,又是一副欲要交代“后事”的模样,还一反其道地自己要东西来吃--这这这!岂不是比“疯”更甚?

可绿乔还是不能劝。她只能抱着“待初柳寻了二郎来,再行起了看”的念头,伺候着盛馥吃饭、服药、喝参汤,并谋划了许多诸如“若主子要出其不意地夺门而出,我便抱着她一同躺下”的主意。

好在是“有惊无险”,终于是“大功告成!”--待等初柳进来回禀“九郎正候着娘娘宣召”时,绿乔方觉自己的内衫原已是被冷汗浸得全湿了。

正吃着“代茶饮”的盛馥淡然地险些就要让初柳认不得她竟是之前极其败坏的主子。她看一眼绿乔,既是询问也是焦急不能就此告诉了她“二郎竟也不知所踪,我寻了好久也是不得”的坏信儿。

“让他进来罢!”盛馥搁下了茶盏,想着那个十几年都若存若无的宇文九郎如今竟能成刘赫肱骨,不禁五味杂成--“一个宁叛家国不肯自屈,一个无人可用到穷途末路;一个好似吴下阿蒙,一个自当蜀中玄德--看着极配,殊不知实则只能互为恶果罢?”

宇文九郎看不见盛馥嗤笑之色。他自进来拜见到回完话出去,都是与旧时一般低头、缩肩,俨然还是宇文凌旋那个不受待见、畏畏缩缩、百无一用的庶弟,哪里又能让人瞧出半点大将之风?

可偏就是这么个朽木般的人,竟给盛馥带来了惊天之讯,他道“陛下留书,着末将转告王妃,我等会在原地驻扎,只待三路汇合便开拔北归。可王妃若要支配,我等应奉王妃号令。而王妃北去之军,陛下已于今日传令撤归至于陛下意嚮,陛下言--无论王妃或是我等,皆是勿猜、勿寻。”

“是以你是混迹天涯去了么?”盛馥讪笑着目送宇文九郎离去,声气低得似连自己都听不真切,“想要我急?想让我心焦?想要我试一试‘骤失之伤’?呵呵!你且你,我不留!”

“初柳、绿乔!”盛馥搁下茶盏,脸上的笑意不暖还寒,“你们可能答我一问?”

“论是娘娘问什么,只要奴婢们知道的,哪里会不答了?”两人跪下了,心中蓦地就起了凄凄惶惶。

“好!那你们答了我,我可能信得了你们一世?要知道此一世并非我的一世,而是你们的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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