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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九十一、岭外音(1 / 1)

“我去的时候,并不知道方娘子才走。”谢郦心喝了口茶,神色间竟是得志之意,“我趁着天黑,扮作了个小子模样从家里角门出来,又自你家角门进去,”

“莫问如何!”谢郦心两眼一立瞪起像是要问的盛为,“我在你家厮混了十几年,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便是当真虚度了光阴了!”

“且若不知你母亲实在的为人处世之道、不知她原本也是对我也是欢喜,我母亲也不会容了我去,是以你也莫问‘若是我母亲’不肯这等无聊之题。”

盛为瘪起嘴,故作了一个被识破的无奈模样,正好掩起了自己那颗因为听见谢郦心要去“寻死“而悬浮不定的心。

“也莫以为我就穿了小子的衣服去见的你母亲,那可是大不敬。我先是溜去了梅素姐姐的院子,使唤了她院里的丫鬟们伺候我换好了衣裳、重梳了头,这才去的。”谢郦心放下了茶盏,渐渐收敛起嬉笑的神情,“你且安生些,这话说来可长”

原来当日谢郦心“买通”了盛府里头一干的妈妈、婆婆、丫头、小子,换了个“出入如无人之境”。可待等她到了娘子的院子才知“军情”有误,此刻当在的娘子居然不在!她原想央人去寻,可再一想娘子定是有突兀生出事要料理,自己要去扰了便是犯了不敬不尊、无礼无规之过,便自去了胧烟屋里耐心等着。不想这一等可长,长到她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待到她东倒西歪地被胧烟唤醒时,天色竟已蒙蒙作亮。

胧烟一直不停地念叨着“罪过、作孽”,亲手伺候着谢郦心梳洗了一番。那时她尚迷瞪着想“既已是明日,可是娘子也已睡了一觉?”可待等见时,便知自己愿是错了!

“好郦心,委屈了你了!”娘子一双眼中血丝遍布,那脸干白得竟是连胭脂都不能熏染出半点润红。她摄着神将谢郦心瞧了个通透,既不曾问她为何而来、也不曾待到谢郦心启口就先扔下了一句“我家大郎夫妻已是为家门、姓氏所累,到了二郎与你,任是如何也再不会让你们重蹈覆辙!”

实则自从盛为告诉了谢郦心盛远与萧梓彤的旧事之后,谢郦心的忿忿不平并无有多少,反而是于“若非大嫂太过执拗、倔犟,两人终可圆满”这想耿耿于怀。正因如此,她才会在遭遇与萧梓彤“同途”之时自求“殊归”,寻着了这个拔钉抽楔之法。而她这番前来,要的也不过就是郎主、娘子睁一眼、闭一眼的“无为”之举,并不曾想过要盛家“舍本逐末”地为了她与盛为二人,在这多事之秋再与至尊更添龃龉。

是以娘子这番讲话倒让她慌了神。她转坐为跪,先谢了娘子,后又将自己所谋的“先假死、再隐去”之计一一道出,连何为何因都说得分毫不漏。娘子听得又愣又笑,一时间连似连颜色都好了几分。谢郦心瞧着松了口气,她想娘子既能听得笑出声来,她这机谋便是能有分可行之算--可不想待等娘子全然听罢了、笑够了,却只与她了两字,那便是“不许”!

谢郦心顿时心急如焚。她想娘子这“不许”可不正是应了先前那“委屈”二字须臾雅静也不扮了,温恭也不要了,立起身来就龇牙咧嘴地着急。她问娘子纵然是可不管她死活悲乐,然可愿看着二郎疯癫或者郁郁寡欢?她道“我二人也不用家里添了一文钱来与我们隐去之用,且盛为并不是要袭盛家之人,娘子为何阻扰?”

岂料娘子笑得更欢了。她笑到几不能言,只得抬手招呼了胧烟来将炸雷般的谢郦心强行按下,又一股脑儿得往她嘴里喂着糕点、粥羹,只求她个暂时安宁。

“我说得不许,意思本是定要盛为以六礼娶你,哪里又是那个不许的意思?瞧你急的,你母亲若知晓了,定是会埋怨‘女生外向’,竟是白养了一场似得。”娘子笑罢了又说了一句让谢郦心立时三刻就噎住的话--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可至尊那里的“不许”可是半分不假,难道盛家已是决意抗旨?难道盛家不知抗旨之后非但自家会危如朝露,且定是会牵连谢家、甚至王家、李家等一干亲近?倘或事败,这几家都是难逃灭顶之灾

谢郦心苦于吐也不得、咽又费时,只得连连摆手以示“不妥!”。她不解娘子这一贯精明之人怎会甘做这“折本买卖”,且还有郎主呢?难道郎主也愿?若他们夫妻二人在此事上同心同力,那岂不是正应了而今在暗地里汹涌的众说芸芸--盛家有心要反?

“郦心,我知道你正想了什么。”娘子拍拍她的手,“你这趟即来,既能生出这样的念头,我自此就只把你当作与盛为一般、都是我的孩儿,是盛府中人。”

“只不过,眼下么,我们本无反心却被人认死了定然要反--哼!”娘子睥睨尽显,“与其蒙冤,那还不坐实了干脆!只是,若然如此,你可会怕?可还要嫁给盛为?”

“怕?”谢郦心含混地吐出一字,先摇头、再点头地看得胧烟都忍俊不住。

“只要不累及我家、我叔父家阖家的性命,我的命便是与盛为绑在一起的。”她终于咽下了一嘴的吃食,赌咒发誓样的说道,“可盛家若反,又怎能不牵连他们?终归如今至尊对我谢家、王家都是猜忌有加,不如我回家游说,一齐反了就罢!”

娘子听得此言眼中熠熠生华,胧烟则是轻叹一声,哀了句“若当初萧女郎、不,大郎娘子有这份气度,如今念哥儿又何至于伶仃?”

谢郦心糊涂了!难道当初盛家也曾想要反过?正想着如何相问才是适宜,却又被娘子猜到了根源,莞尔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方娘子昨日才走。她是冲着盛馥与盛为去的。”娘子再开言时却似前不搭后、文不对题,“她此去是要接了莫念回来,吴想也一起去了。”

“昨日你来时,却是宫里来人了。宫里这人一来啊,许多事便是不变也得要变,且再容不得我们愿与不愿、想与不想了!”

“宫里来人?”谢郦心知道这习以为常之事而今定有别致之处,可要想理出个与”反”相关的所以然却是不易。

“你最近可曾听见过有哪家子弟、女郎的去阴集中淘买了什么稀罕东西来?”娘子又是左右不着的一问,问得谢郦心还不急愣怔就先回了一句“并不曾啊!”

“偏生至尊听见了、还见了东西。郦心你猜,那些是个什么?”

“阴集里的东西无非是偷盗来的、抢来的,甚至是从墓里启出来的,尽是些不能明示于人前的东西能让至尊上心的--难道是与宗室、盛家有关联的?先前的、百年之前的?”谢郦心边想边说,“我曾是偷听过些逸闻,道是盛家祖先原也可做皇帝的难道是与这有关的某个玉圭?玉琮、玉牒?”

“虽然不是,但你这份聪慧去配盛为确是便宜了他了!”娘子甚是高兴,“你是想早了些,并不是先前的什么东西,而是如今恪王府里的。”

恪王府里的?谢郦心一惊之后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那让至尊格外侧目之物定是哪个留在京中的侍卫、奴才胆大包天去偷来卖的可这又与盛家有什么关联?何至于要“逼反”了他们?难不成是盛家的奴才去盗来卖的?纵然是真,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哪里就值得至尊大动干戈?莫非是至尊有心要以此为籍口,冶盛家个“怀璧其罪”?

想到此,谢郦心反而不敢再妄加揣测。她只是愈发气郁--自自己家至盛家,算来都是赤胆忠诚,可原来却都只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终究??

“郦心,你可是又想远了?至尊是何等样人,怎会强行牵强之事落人口实?他如今虽已有确证凿凿,却还要伺机而动你可知他原先打算明日颁旨,要御驾亲临剑门山,道是--梦中得获天示,必得去即刻去往西南方访友眷旧才能保得皇子康健、江山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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