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绪风来的时候,温璟在看方嬷嬷昨日拿来的账本。
方嬷嬷并不是内侍省分来的,她之前是皇后身边的一等管事,姜绪风建府时皇后不放心,便将方嬷嬷派了过来,后院的事管了也有五六年了。
温璟想要将内务抓在手里,第一关便是这方嬷嬷。其实若是方嬷嬷真有本事,以后温璟继续用她也无妨。
然就温璟下午看的这三本账目,里头问题可不小。
“殿下安。”温璟还没福身,姜绪风就把她拉住了。
太子大婚,有十五日的婚假,前三日和以后的初一十五都宿在太子妃处是不成文的规矩。今日第四日,姜绪风不来也无妨,不过他能来,温璟自然也是迎着的。
姜绪风余光瞄了一眼兰倩要拿下去的账本就收回了目光:“太子妃忙了一天,辛苦了。”
温璟柔柔一笑,似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有所指,亲手给他奉了茶:“殿下哪里的话,臣妾份内之事。臣妾初来乍到的,只求不出错便好。”
“太子妃见外了,太子府以后也是太子妃的家。”姜绪风这就是句玩笑话。
“是,臣妾谨记。”温璟配合着做了个福礼。
姜绪风便也不再说这些,他是个风雅会享受的。有意说些风花雪月,倒也把温璟逗的直笑。
夫妻二人相谈甚欢的等着晚膳,竹云眉头轻皱着从外面走进来:“殿下,太子妃娘娘,宋良娣那边的蕊心又来了。”
温璟听这话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竹云这个“又”字就用的很灵性,她掩饰性的喝了口茶:“嗯,可说了是什么事?”
“她只说想求见殿下。”
“那就让她进来吧。”温璟很好说话的样子,姜绪风看她,她也就任由姜绪风打量。
蕊心迈着小碎步进来,小心翼翼的先抬头瞄了一眼太子殿下,然后行礼:“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我们良娣身子实在是不舒服,想请太子殿下去看看。”
她这话一说,最先变脸色的不是长春园里的人,是伺候姜绪风的大太监朱湛。
朱公公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殿下怕是要生气了。之前看着宋良娣只是骄横一些,怎么做事如此不知分寸。
太子妃是皇上圣旨赐婚,三媒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嫡妻,不出意外也会是将来的国母。
今日要是被宋良娣就这么拉走去了如绘园,传出去,外面看的可不光是太子妃的笑话,还会影响殿下的名声。
说严重点,以皇上现在对殿下鸡蛋挑骨头的态度,申斥都是有可能的。
果然,姜绪风脸色有点冷下来,语气淡淡只一句:“既然生病,那便好好养着。”
蕊心也有些怕了,不敢再多话,嗫嚅着退了出去。
如绘园里,宋良娣还眼巴巴的等着,看见蕊心一个人回来,外面也没有通传声。她的脸色立刻就掉了下来,厉声问:“表哥呢?”
蕊心哪里还敢隐瞒,赶紧就把在长春园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宋良娣一下就从榻上下来,站了起来。
宋良娣先是觉得委屈愤怒,随后脸色又忽而白了下来。
蕊思连忙上前扶住她:“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宋良娣有些恍神,抓着蕊思的手:“蕊思,表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只是想让他来看看我,也不行么?”
宋良娣受父母宠爱,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只知道华衣锦服,琴棋书画。对内宅里的弯弯绕绕知之甚少,更别说朝堂之事。
所以即便没有温璟,她也不是皇后心中儿媳的最佳人选。
而宋良娣眼里,温璟出身寒酸,不过是仗着自己父亲的军功才能坐上这个太子妃之位,宋良娣心中不服,不觉得自己没去请安有什么错。
她现在紧张,也不过是以为姜绪风是在生她去长春园截胡的气。
蕊思蕊心是宋夫人精心挑选才带在宋良娣的身边,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劝抚宋良娣。
蕊思明白太子殿下为何生气,装病,不请安,截胡都要算在一起。她也明白要是直接说,宋良娣不会听,反而会更生气。
她琢磨了一下道:“主子,殿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即便生气也只是一时的,明日您去服个软,认个错,殿下定然就原谅了。”
宋良娣显然是把这话听进去了,连连点头:“是,是,表哥待我是极好的。这次也是我冲动了,合该去认个错的。”
蕊思蕊心对视一下,都松了口气,又配合着劝慰宋良娣,好不容易给宋良娣哄上了床就寝。
宋良娣去长春园截胡这事都不必等到早上,蕊心出了如绘园,后院就都知道了。
杜良娣刚给一个荷包收了尾,把剪刀扔回篮子里,与自己的婢女闲话:“素问,你说宋家怎么就把女儿教成这个样子。”
“宋家也不过传世百年,底蕴还是差了一些。”素问边整理边笑,她最得杜良娣信任,说话也放松。
“她也就那样子了,不会有什么长进。”
“主子,奴婢倒是看不懂太子妃?”
“这才几日,怎么看懂?”杜良娣失笑,“现下里瞧着,是和善大度的样子。内里如何又怎会知晓呢。”
“是呢,奴婢......也是多心。”素问道,“之前殿下没有正妻,后院里最大的也就是您和宋良娣,半月的时间殿下都是在咱们娴吟园里......”
她话没说话,就被杜良娣摆着手打断了:“殿下总归是要娶正妻的,不是温氏也会是别人。我是不可能了,殿下同意,皇后娘娘和宋家也不会答应。最起码如今的太子妃表面上看着不错,已经很好了。”
杜良娣从小跟着祖父读书学习,比平常的女子要通透很多。杜家子嗣稀薄,到了她这一代只有兄长和她两个孩子。祖父为了家族殚精竭虑,她身为杜氏之女,总要有些牺牲的。
进太子府虽非她所愿,日子却总要过,该争的该属于她的,她也分毫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