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虫横空,妖异莫测。
汉阳造的军刀砍出了火星子,他利落的将捡回来的脑袋瓜子剁碎,随后又像拍蒜一般将其全部碾扁,最后用军刀横截面抹起肉屑,开始往那些巨鼎碎片的缝隙里装填!
“都学着我的手法,我早些时候干过几年泥瓦匠,这么干准没错!”
“大家赶紧动起来,小心寻找掩体遮蔽!女的全都制作火把,只要有血虫子进来就开始烧,尽量别让它们沾到皮肤上!”
司徒零呼呼喝喝的指挥着,一时间所有人全都动了起来。
张守鱼若说不害怕是完全不可能的,不过眼下这节骨眼也由不得他。燕子此刻也吓得不敢往前,躲在溶洞最里侧瑟瑟发抖。
先前闲暇时张守鱼跟她聊过几嘴,这妹子一直都是跟步南栀搭车走活计的。
照理说燕子家境殷实并不缺钱,学的还是西洋医术大有作为,只可惜她家里貌似是盗墓世家。
正所谓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祖上就是干这个的,她一介女流也只能服从家人安排。
也鉴于此,张守鱼一直对她印象不差,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俩都是被无辜卷进尘世的苦命家伙。
有李娅和司徒零两位领头指挥,整个队伍的效率可谓极高。
刘大勋、汉阳造和杨彪三人负责切头碾碎修补缝隙,乾二爷拉着燕子负责在后方制作火把。
张守鱼和吴锋、拐子常负责加固巨鼎残片,步南栀则和两位领头人一起军刀缠布淋洒香油,制成火刀来正面驱虫对峙!
“哎呦呦我的香油哦,那可是我留着熬汤的小磨香油,你们确定这虫子怕火再挥霍行嘛!”
一直笑嘻嘻的刘大勋,竟第一次因为自带香油被用而哭哭啼啼。
“别废话,又一波来了,抵住了都!”
吴锋没好气的怼了一嘴,下一刻一股巨浪冲袭而来,轰隆隆好似狂风骤雨,刚刚加固好的洞口瞬息被冲垮大半!
在巨鼎残片后身死死支撑的张守鱼苦不堪言。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如此苦力,也不晓得外面的血虫子到底要来几次,只知道每一次虫潮撞击,都能让他面色潮红手脚发麻,硬是半天都喘不上气来!
耳畔不断传来虫子烤焦的噼啪声,像秋天收割麦子一般刷剌剌的砸落声,巨大虫潮嗡鸣颤翼形成的混响声,还有它们悍不畏死宛若擂鼓一般往巨鼎残片上猛撞的送死声!
巨大的噪音振聋发聩,张守鱼渐渐产生了严重的耳鸣,眼前金星乱飞,一股想要吐血的冲动在小腹升腾。
咽下去!
张守鱼竭力遏制着吐血的冲动,他很想朝乾二爷问话,可此时说什么都是白费,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进展。
可以想象,此刻溶洞外是何等饕餮之景!
足足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外面血虫子的攻势开始逐步减弱。
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却没人敢松懈片刻。
“全都打起精神,这玩意貌似有特定的进攻规律,一段时间攻不进来,它们会调整一段时间再集合猛冲的!”
李娅一边喊话一边甩手,手中火刀已经焦黑一片,她浑身上下也多了无数颗被血虫撕咬的血孔!
这铁娘子果然不是盖的,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矫揉造作,随便将身上咬烂的冲锋衣撕下两条,胡乱抹了抹就又缠在了身上。
“司徒施主,这些虫子咋突然寻思着咬咱们?”
张守鱼总算是得了空子能说话,不过此刻他胃里翻江倒海,步南栀还在拿火把到处乱撩,将那些窜进洞内的虫子烧个一干二净。
“应该是寄生关系。”
司徒零也着实累得不轻。
“我不晓得和日本人的实验有没有关联,但很显然这些虫子喜欢更鲜活的身体,那些腐尸它们已经住腻了。”
“照此看来,日本人不远万里占领此处上两层,也是想借着此地的诸般玄奥来研究成纤维病毒。”
司徒零接连说了两句,毫不避讳李娅等人,毕竟这没什么不可说的,眼下也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
“反正不管咋说,现在的形势很明朗,若是咱们守不住,就只能全部交代在这里,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李娅和司徒零一唱一和,的确这种场合不适合温文尔雅,谁都不敢拖后腿,毕竟拖得可是自家的命!
张守鱼借着巨鼎残片的缝隙往外瞧看,刚刚连续几轮防守过后,外面的虫子尸体已经摞成了一座小山。
那些腐绿行尸已经彻底不见,张守鱼暗暗吸了一口冷气,比死亡更恐怖的念头在脑海里滚滚升腾。
他很确信若当真失守,在这里还喘着气的所有活人,最终都会变成和那些无头行尸一模一样的鬼东西!
“赶紧,麻溜的,畜生们又来了!”
不晓得谁又吼了一嗓子,下一刻巨大的撞击力便汹涌袭来,差一点将张守鱼掀翻过去!
又来一次!
相比于之前那次,这一次的虫潮很显然更为迅猛。
张守鱼实在是忍受不了,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浊血。
其余几个汉子也都死死抵着巨鼎碎片,像风中残叶一般摇摇晃晃,可很显然这一次的防御效果极差无比!
“妈的,钻进我裤裆里了!”
乾二爷一声惨叫,成了众人中第一个被“吃鸡”的中伤者。
张守鱼此刻抽不开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叟在地上翻翻乱滚,像瘾君子犯了病一般不断抽搐。
由于乾二爷没脱裤子,张守鱼看不到他的具体伤口。不过仅从他死死攥住那里的表情来看,这一次的伤势可谓【鸡】动人心!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乾二爷半张老脸全部泛红,皱起一颗颗类似荔枝表皮一般的细密红斑。
“坏菜,下面守不住了!”
吴锋冷冷的低吼一嘴,张守鱼循声望去,惊讶发现刚刚汉阳造用人脑袋堆叠之处已经全被冲溃!
轰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住洞口的巨鼎残片朝下陷了好大一截,上面直接空出将近一颗人头长度的巨大缝子。
彻底彻底失守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也都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
轰隆隆!
巨鼎残片被巨量虫潮彻底推翻,张守鱼直接被巨鼎残片压在了下方,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殷红浊血。
溶洞彻底失去了防御掩体,唯一还算好消息的是,此刻被压在残片下方的张守鱼,由于身上盖了一块青铜“被子”,不至于遭受第一时间的虫潮侵袭。
此刻在他的耳畔,轰隆隆的血虫子嗡鸣不止。
隐隐中燕子的哭嚎声、吴锋的喝骂声、乾二爷的【呻】吟声此起彼伏,随之而来的便是满身剧痛。
从四肢到脑袋,无数从缝隙中钻进来的血虫子,此时已经开始撕咬张守鱼的周身血肉!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张守鱼的大脑一片空白。
正如之前张镇山跟他说过那般,上八门人都贪生,却绝不怕死。
对于生死之事,张守鱼向来秉持尽力而为,却能够做到在临终时坦然面对。
毕竟他这十七年活得也并不快乐。
没有爹娘疼爱,吃人血馒头长大,一路颠沛流离,到了五姥阴山也只能与福寿饭为伍。
本以为下山来日子会不一样,可从关上庙门那一刻直到现在,张守鱼貌似没觉得日子好过一点。
索性七七四十九日之局他也未必能解,早死晚死对他来说,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若非要找个不想死的理由,可能唯有此刻这些相伴之人了。
张守鱼和他们的交情不深。
但他的确不愿看到乾二爷老无善终。
也不愿见到一路照顾自己的汉阳造被啃成筛子。
更不愿看到心地善良却被世道洪流裹挟的燕子,直到死都不能自主选择想要的人生。
他妈的,操蛋的人生啊
胡思乱想中,意识逐渐迷离,身上的痛觉也缓缓减弱。
张守鱼心里明白,应该是自己失血过多,导致五感出现了麻痹。
忽然背后一空,刚刚压着自己的巨鼎残片不见了。
一只大脚从张守鱼眼前跨过,大脚的主人拾起那块残片,竟硬生生顶着汹涌虫潮往外猛冲!
“王王施主!”
张守鱼不断咳着血,他看清了那是汉阳造的脚。
张守鱼艰难抬起脑袋,此刻在他面前,是汉阳造宽阔的背影。
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挡在洞口,左右双手各自擎着一块巨鼎残片,硬生生将洞口再次守住了!
“造儿”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乾二爷,此刻已经不成人样,能看出他想伸出老手阻止汉阳造,可却连多说几个字的力气都不剩了。
张守鱼不知为何,眼角炽热分外想哭。
“造哥,你还没去找你的春梅姑娘呢!”
张守鱼心里清楚,汉阳造眼下是豁出老命的殊死一搏,他根本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张!——守!——鱼!”
背对着众人的汉阳造,在滚滚虫潮中呜咽大吼,期间有无数虫子往他嘴巴里猛冲,竟全都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而此刻,他上身的衣着已经全被咬碎。
那半身青色胎记,此刻宛若一半青龙过江,在血红色的潮汐下泛起终末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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