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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祭尸朝山 第78章诡梦(1 / 1)

听到这话的张守鱼双眸一热,不知为何竟突然觉得好受了些。

“造哥”

他还想跟汉阳造说些什么,可汉阳造已经起身去找乾二爷了。

洞里没有时间概念,即便司徒零戴着怀表,此刻也没人再关注时间了。

张守鱼谁都不想搭理,他刚刚吃得太快,此刻胃里胀痛难耐,不过这总比饿肚子强太多。

他一个人躲在西北角侧壁前,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不晓得过了多久,步南栀起身,去装干粮的袋子里拿了几块碎馍。

燕子醒来又睡下,每次醒来都会哭,到最后好像是眼泪流干了,只剩下窝在步南栀怀里无力的哼哼。

汉阳造一直在和乾二爷聊天,聊累了爷俩就歪头睡觉,倒是众人里心态最好的两个。

杨彪将带的烟全部抽完,随后便走出洞外,看样子是去拾捡那些断裂的肠虫尸身了。

司徒零和吴锋最安静。

吴锋自始至终都没动地方,这个冷漠的男子似乎心有芥蒂,这样的男人也着实非比寻常。

死亡不可动其形,绝境不可动其志。

张守鱼在死到临头之际,竟真见到了吴锋这种对死毫无波澜的家伙,一时间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司徒零来到青铜盖子前又看了两次。

可即便他聪慧绝伦,面对认知范畴外的东西还是无济于事。

张守鱼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最后一次来查看青铜盖子时,司徒零已经显得气息杂乱,整个人也变得有些焦灼。

瞧着瞧着,张守鱼的眼皮开始打架,进而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张守鱼很不愿让自己睡过去,毕竟人心隔肚皮,万一有人拿自己开刀就不妥了。

可这根本由不得他,他不晓得熬了多少时间,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张守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

他赤着脚,站在一片灰蒙蒙的大地上。

他从没来过这里,不晓得这还是不是五姥阴山。

天空云层压得很低很低,好似一抬手就能触摸到。

阵阵酸雨洒落大地,天地四方一片晦暗阴霾。

远方的云层不断翻卷,张守鱼定睛细看,越瞧越觉得云中出现五官,渐渐化成一张扭曲的哭脸。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发现此刻的身躯异常瘦弱,甚至可谓羸弱不堪。

皮肤是苍白的,布满珊瑚状的血管纹路,像一位静脉曲张的重度患者。

这个梦真实的有些魔幻。

张守鱼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衣着。

此刻的他没有穿道袍,隔热服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松白衣。

一件很像医院里死人被拉入太平间时穿戴的丧服!

“我当真死了吗?”

张守鱼略带犹疑的摸摸脸颊,才发现自己的道簪已经散落,漆黑的头发像拖把一样耷拉在脸上,湿哒哒的,恍若水鬼。

他有些害怕了,不敢继续在原地停留,而是奋力朝前奔跑。

不晓得究竟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河,河的另一侧是一片黑山。

一轮巨大无比的月亮隐隐漏出半脸,上面的环形山地貌清晰可见。

这绝对是张守鱼见过的最大的月亮。

它足足占据了大半个夜空,好似一个濒死之人绝望的眼珠子!

河水浩荡,水却漆黑无比。

河堤旁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两个夫余古篆。

黄泉!

张守鱼见状没有惊愕,梦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只感觉嗓子眼渴的异常。

他来到黄泉边弯腰痛饮,滚滚黑水冲开干燥的食道,一边喝一边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死了也会流汗吗

张守鱼不清楚。

不晓得过了多久,远处河面开始沸腾。

恍若水平面下方有无数大鱼,正撅着嘴往河面喷吐硕大的泡儿。

紧接着,一颗骷髅头骨钻出水面。

两颗骷髅头骨紧随其后出水。

一堆骷髅头骨接连成片,远远望去好似在黑水中煮沸的鼓胀饺子。

这些骷髅头竟然还能活动,它们的眼眶漆黑硕大,嘴巴一开一合,不断咬着水花。

嘎巴嘎巴!

嘎巴嘎巴!

好像一群天桥底下的说书人,在说一段传统贯口。

张守鱼望着骷髅头骨,忽然感觉脸上有几分灼热。

探手一抹,竟是泪水,殷红如血!

“好难受比死了亲妈还难受!”

张守鱼不断喘着大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伤心,可这股没来由的悲伤却好似排山倒海,汹涌袭来令他难以招架。

又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河里缓缓升腾起一艘黑色的船。

船只四周围满了白色的骷髅头骨,瞧其模样很像摆渡船,不过却看不清其细节,滚滚黑雾萦绕其上,望之一片混沌。

船头挂着一盏油灯,张守鱼定睛细看两眼,辨认出那应当是死人腿骨镂空铸成的!、

一只漆黑的乌鸦在摆渡船上盘旋,叫声凄厉,像极了被扼住咽喉的死小孩。

船只一直来到张守鱼近前,黑雾散去,露出一位身着黑衣的老者。

他浑身上下亦是惨白,不过瞧着倒是精神矍铄。

张守鱼注意到了他的右手,老者右手中紧握着一本古卷。

由于离的很近,张守鱼能清晰见到古卷封面的三个大字。

生!死!簿!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最近那边的生意有点忙。”

老者率先开口,竟仿若和张守鱼是旧相识一般热络。

张守鱼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下意识转身想要跑路,却发现回头只剩下茫茫黑水。

苦海无边苦作舟,哪里还有回头岸?

张守鱼迫不得已转回身子,发现那老者已经打开了生死搏,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判官笔,用猩红的笔尖在生死簿上不断勾画。

每勾一下,张守鱼都会跟着哆嗦一下!

“怕我?”

老者勾了半晌,微微颔首瞥了一眼张守鱼。

“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

张守鱼实话实说,可老者听闻此话,却忽然阴测测的狂笑起来。

“小辈毫无规矩!我明明是你的救命恩人,哪里有忘了恩人的道理!”

“恩人?”

张守鱼被他说得有些发懵。

老者也没磨叽,直接用判官笔指着船只四周的头骨,口中喃喃自语起来:

“喏,这颗脑袋是你爹的,他早死了三年,给你折算了十年阳寿。”

“那边那个,瞧见了没?那是你亲娘,上个月刚死的!不过她身体很不好,是个痨病鬼,我这边只能给你最多折算五年阳寿了!”

“还有这边这个,是你爷爷。那边那个,是你奶奶!还有这里是你四叔,那里那个瘦不拉几的是你二叔全都是前几年的糟烂了,最多给你算两年!”

老者越说越有脾气,似乎在向张守鱼发泄不满。

只不过他的话实在惊世骇俗,每多说一句,张守鱼的面色就惨白一分!

“别说了别再说了”

张守鱼浑浑噩噩地瘫在地上,满脸涕泗横流满是血泪。

他不晓得老者说得到底是什么,可隐隐中却总有一种感觉,张镇山跟他说的七七四十九日命数,会不会跟这些有关?

不可能的这也太离谱了!

可是刚刚那老者说得十年加五年再加两年,刚好就是他现如今的年纪!

老者此刻一脸抱怨,似乎不太满意张守鱼家人的表现,好似自己没捞到太多油水一般不满。

“接下来说说吧,你下一步打算让谁咽气?”

“啊?”

“啊什么啊!你晓不晓得这就是你的命!你能好好活到现在,还不是因为老夫?”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气愤地不断翻看着生死簿。

“你的命本就流血克煞,左右你的亲人都得死,他们死了能为你续命,老夫仅仅只抽两成,这买卖你还嫌弃不划算嘛?你的命本就该死了,你身上流的是啥血你晓不晓得!”

“别再说了!”

张守鱼抱着脑袋哭嚎不止,虽说他没见过自己的亲眷,但却不清楚为何会有如此浓烈的哀伤。

“其实你也不用想不开,你奶奶本来就是行将就木,你大伯是个烂赌鬼,二叔是个痨病鬼,本来就都活不长了,他们的命给老夫老夫都嫌弃,能够给你续命几载,这已然是老夫宽宏大度了!你这命本就不该存世,若非老夫帮你逆天改命,你很可能连襁褓都出不了就直接夭折!”

老者说完这一大堆话似乎也累得不轻,换了几口气后翻翻生死簿,在其中一页上停下来,将那一页展示给张守鱼看。

“喏,不用我再跟你多絮叨了,把你最后一位亲人的名字亲手勾了去,他还有足足五十年的命,只要你把他勾了,你就可余生长寿高枕无忧了!”

这话着实是惨无人道,张守鱼瞥了一眼生死簿,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猩红色的划痕,每一个划痕下面都对应着一个名讳!

张守鱼很想将那些名字看清楚,奈何红色笔墨遮掩得极为严实。

通篇瞧下来,上面仅仅只剩下两个名字了。

一个正是张守鱼,另外一个则是他的远房三叔,名叫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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