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穗安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就好像两股力量对峙,她被挤在中央一样。
洞口开始慢慢塌陷,石头块砸在地上,一片混沌。
“牛鼻子老道!你别欺人太甚。”
混沌之中走出来个少女,珍珠气得脸都红了,银月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气愤。
玄离手中剑出鞘,剑鸣中带着凌厉的杀意。
她嘴角一勾:“妖鲛,烛泪之晶,我都要。”说完飞身跃起,长剑直冲珍珠面门。
珍珠身体突然变大,化为一巨蛇吐着信子,它全身鳞片光耀夺目,头上有一对角,蟒身如赤炼,眼睛是美丽而饥渴的。
剑光闪闪,闪烁的暗影连连出招,在鲛蛇身上切割出一道道剑痕。
柏穗安看着胆战心惊。
银月也变为蛇形,开始攻击那些操纵法阵的道士。
海水中都透露出一丝血腥的甜味,珍珠冷哼一声,伤口蜿蜒的剧痛开始作祟。
玄离自上而下睥睨着她,冷声道:“别挣扎了,我说过,你们都要死。”
玄离长剑发出巨大的光芒,一剑直接朝着珍珠。
恢宏之势不可挡。
银月见状,连忙冲了过去,硬生生接了这一掌,背仿佛被撕裂开,鲜血淋漓。
海水被染得更红,颜色更加艳丽。
“姐姐!!!”珍珠惊道。
银月有气无力,艰难吐出几个字来:“珍珠,快跑……”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此刻只想让自己的妹妹快跑。
珍珠抹了把眼泪,恶狠狠地看向那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玄离仙君。
“臭道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
玄离淡淡道:“妖,难道不该死?”
珍珠小心地将银月放好,起身,海藻般的长发飘飘,她突然开始大笑起来:“是嘛?今日,我就当一回妖。”
珍珠身上开始闪烁红光,渗透出一股可怕而强悍的力量,绕是柏穗安也觉得,这比刚才那一剑还有压迫感。
她这次不是蛇了,而是蛟龙。
鳞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爪子锋利,双目炯炯有神,身姿蜿蜒。
可柏穗安心中一阵难受。
她看见了,珍珠化龙前,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不知为何,她也想跟着哭了,明明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却只能待在海底,被人视为怪物。
玄离身形微微一晃,握紧了手中剑反击。
玄离是谁,修真界第一仙师,她的剑术,是一等一的。
其他道士都被龙尾扫下,纷纷跌落向海底。
剑光如梭,腥气四溢,蛟龙痛的发颤,疯了似的晃动身体,爪子一掌拍向玄离。
玄离双手结印,巨大的符咒纹路出现。
银月瞳孔放大,嘶吼道:“不要!!”
黑色的瞳眸倒映出一片血色。
一剑划破了蛟龙头颅,柏穗安甚至不敢看了。
玄离轻抚衣袖,嫌弃的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蛟龙。
银月心如死灰,绝望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残肢,无声地哭了起来。
大海在悲咽。
玄离不欲停留,就要继续斩下银月的头颅。
柏穗安睁大双眼,喊道:“银月快跑!”
可银月只是怔怔地看着珍珠的尸体,整个人麻木的跌落在地上。
剑尖就差一寸了。
“轰————”
蛟龙身体迸发出巨大的白色光芒,海底开始崩塌了。
白色光芒中间,是一块晶状的石头。
烛泪之晶。
银月眼神微亮,全然不顾开始崩塌的海底,朝那儿踉踉跄跄的走过去。
玄离看着天崩地裂的海底,脸色阴沉,瞬移到烛泪之晶面前,承受着灼伤手心的痛楚,将它抢了过来。
“不!还给我!”银月发了疯似的往前跑,追着玄离。
玄离双手掐诀,离开了快要变成废墟的海底。
海底崩塌,银月痴痴地望着这满目疮痍,绝望地蹲了下来,蜷缩在一块,躺在那一滩模糊的血水中,抱紧了她的妹妹。
埋葬在海底的,是珍珠,还有那些随玄离来的仙门弟子们。
柏穗安想呼喊,让她快点离开,这儿要塌陷了。
有坚硬的石块砸到银月肩膀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碎石落下。
柏穗安涌上来一股深深的无力。
银月闭上了双眼,手还紧紧攥着珍珠毫无生气,鲜血淋漓的手。
柏穗安简直要疯了,拔出了独游剑,试图破开屏障,冲出来将她救出来。
她看见,银月眼角落下一滴泪,旋即凝结成了冰晶。
又一颗烛泪之晶。
剑光闪闪,柏穗安只想救她。
海底崩裂的越来越厉害,一片混沌。
少女握剑的手忽然顿住,注视着前方。
银月的那枚烛泪之晶,在一片灰暗中,朝她的方向而来,最后停留在她的眼前。
柏穗安注视着那至纯无瑕的烛泪之晶,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烛泪之晶发出湛湛白光,照亮整个海底。
“柏姑娘,谢谢你,我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和我妹妹一起去死,我现在很开心,因为我可以去天堂找我妹妹了。”
“我答应过你,你帮我见到我妹妹,我就放了你的朋友们,你只需将我凝结而成的烛泪之晶放在他们额心,他们就会醒来了。”
“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我和我妹妹的家在南海,望姑娘带着这两枚烛泪之晶去一趟南海,将我们埋葬在那里。”
银月的声音轻缓,像是解脱了。
生无望,死同穴。
烛泪之晶落到少女手心,崩塌的海底不再,眼前是刚进来时的那个宫殿。
柏穗安握紧手中的两枚烛泪之晶,猝然放身大哭起来。
是银月,银月借她的灵识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妹妹死的那天,和她一同前往天堂了。
她明白了,银月并不想害人,是想寻死。
时溯的那枚烛泪之晶,就是玄离斩杀蛟龙珍珠时得到的。
柏穗安的手在抖,她迷迷糊糊地找到盈盈他们,用银月教她的方法唤醒了他们。
晕倒的仙门弟子们逐渐醒来,妙盈盈尤其觉得头晕目眩。
柏穗安无心去安抚他们,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想静静心。
银月,珍珠,她久久挥之不去。
她一定,一定会带她们回到南海的。
时溯醒来时,发觉自己手中的烛泪之晶不见了。
他起身去寻找,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找着找着,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待在那的柏穗安。
她似乎在哭?
时溯悄悄走近她,在她身后几米停住了脚步。
少女的肩膀在抖,低低抽泣着。
他以为,她是被这场面吓到了,温声开口:“柏同修,你没事吧?”
柏穗安正处于极度悲伤当中,猛的抖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转过头来,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说:“我没事,有些累了想哭而已。”
时溯觉得方才在法阵时对她说的话有些重了,便宽慰道:“柏同修,不用担心,妖鲛迟早是要除的。”
柏穗安心一痛,解释道:“不用了,妖鲛已死,我们休息休息就可以回去了。”
时溯一怔,旋即道:“我们都还未找到妖鲛踪迹啊?”
柏穗安头痛欲裂,不欲与他多话,摊开手掌,露出了两颗烛泪之晶。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溯看着自己找寻半天的烛泪之晶在她手上,松了口气,然后理所应当地伸出手掌,正色道:“既如此,那边把其中一颗烛泪之晶还给我吧。”
柏穗安将两枚烛泪之晶收到锁灵囊中去,淡淡道:“这都是我的了。”
时溯蹙眉,语气也变得严肃:“柏同修,拿别人东西如此理直气壮吗?”
柏穗安冷笑:“拿别人东西?这本就不是你的,”她起身与他对视,“仙道大会上面说了,谁斩杀妖鲛,谁就是仙首,所以,是我自己有本事,你护不住自己手中的烛泪之晶,那是你没本事。”
时溯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往日的风度不再,冷冷瞥她,“你私自拿走烛泪之晶,就是与我天机府作对,你想过后果吗?”
“那你就看看会有什么后果。”柏穗安道,“等出去过后,我会去找玄离仙君,届时,我自会说明。”
她还有玉竹前辈的嘱托,不能现在与他们翻脸。
“你自会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时溯甩脸离去,留个她一个背影。
柏穗安心力交瘁,走到宫殿里面。
“师兄,盈盈,我们走。”她在门口喊他们。
“我们不是还要抓妖鲛吗?”妙盈盈回望她,疑惑道。
“不用了,妖鲛死了,走吧。”
柏穗安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妙盈盈和任西楼面面相觑,然后麻溜地追上了她。
时溯也面色铁青地起身,离开了海底。
剩余其他的见他们四人都离去了,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