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虞知走回来时,恰巧遇上了追上来的王大福。
“少爷求没求姻缘难得来一次不求姻缘可是不值当。”王大福说道。
虞知还真是诚心地拜了拜。神佛鬼怪都是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东西。“自然要求。虽然少爷已经有了心上人,但是也得求着月老扯一扯红线不是万一我的心上人被哪家的公子看上了,我又要费一番力气。”
“小虞少爷说的极是。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姻缘也是这般道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虞少爷年少有为,京都中的姑娘们挑花眼也寻不到少爷一般的。少爷也不必担心有人敢来挖墙脚。”王大福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说实话,虞知听着很舒服。
“对了,郭颂贤那两人呢”
王大福想着那两人凄惨的模样,身子不禁一阵哆嗦,像是自己被浸在未名湖冰冷的湖水里一样。“我按小虞少爷的吩咐,直到那两人将湖里的所有丝巾捡完,我才放他们上来。我见两人已经丢了半条命,就不再为难他们。”
“老王,你觉得我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王大福很紧张,这小虞少爷虽然好说话,却也不能够如实说话。这样随意将人扔下湖中,还是这么个天气,的确过分了些。
不等王大福思索好,虞知又接着开口道:“我觉得过分了些。毕竟我也觉得那个年轻公子将丝巾这样乱扔不好,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但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咱又何必管这么多闲事呢郭颂贤就是喜欢管闲事,所以他被我扔进了未名湖。”
虞知心想着郭颂贤上次和自己交恶可不单单是为了管闲事,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对于虞知来说,今日遇见的事情不过只是生活中很平淡的一件事,和他遇见的那些刺杀相比,就是小儿科一般。
虞知已经不止一次体会背后有靠山,身上有虎皮的美妙滋味。即便算是狐假虎威,虞知也是占尽了便宜。
今日郭颂贤不敢冒犯虞知不是因为小小的都察院司务,而是秋府这一张虎皮。
……
馄饨摊前,虞知和王大福两人对坐着,身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还有不多不少的葱花。
王大福看了眼虞知,又看了身前的馄饨。这少爷可真是接地气,吃得起百味居里的山珍海味,却更喜欢街巷里的小吃食。
一路上,虞知手中不是糖葫芦,便是麻花糖人等等,活生生一个大胃王的模样。
“老王,你快吃。你可别瞧不上这点东西。少爷吃遍了京都的小馄饨,都没有这摊上的好吃。”虞知称赞着。
馄饨摊的老板和老板娘皆是年逾花甲的老者,听着虞知这话,两人呵呵地笑着。
王大福可不信,京都很大,这般的馄饨摊在街巷角落里不知多少。怎就成了京都最好的馄饨
即是虞知所说,王大福也只好应声道:“少爷说的极是。”
“老王,过些天我要去一趟北凉府,一路上定然危险重重,你有什么建议”虞知突然问道。
王大福大惊,刚放进嘴里的馄饨咕噜一下吞进了嗓子眼。
他怎么能去北凉府呢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在京都里,虞知都性命堪忧,闹出诸多乱事。好在有秋家护着,可是离开京都之后呢
王大福仿佛已经看见了千里之外的北凉府。他虽然不知道虞知究竟和谁有仇,又或是提防着何人,但秋若若如此看中,秋渔也曾找他叮嘱,这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虞知不简单。
至少在秋家的眼中,虞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少爷,定是要去”王大福苦着脸,像是深巷之中的怨妇一般。
“定然。”
“我可不可以不去”
虞知看了王大福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想你跟我冒险,但是若若肯定不愿意。我也会去跟若若说一说,不过你也替我想想这事。”其实虞知想着去北凉府这件事还是瞒着秋若若好些,否则她定是也要跟着去的。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王大福感恩戴德地说着。他想要升官,却也几位怕死,否则怎么会到如今还是一个守城的百户
虞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叶重和叶青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是若是想要将算盘打到叶清欢或者自己的头上,自己绝不会放过叶家。
虞知摸着怀里的金叶子,想着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北凉侯,露出一丝轻松又凶狠的神色。什么狗屁的青谷叶家,若是敢惹事总要教训一番。
……
虞知回到秋府的时,秋渔正在招待客人。虞知遥遥地看了一眼,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的修行并不勤奋,终日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所以迟迟没有达到真正的破甲六品。
虞知从怀里掏出第三幅小人图。这份捡来的武功秘籍一直都被虞知随身带在身边。如今要去北凉,路途凶险,虞知想着临时抱一抱佛脚。
“我修行到第二幅小人图就有破甲五品的境界,若是将三十六幅小人图全部修行完……”虞知心里想着。“少爷我灭了那一帮道貌岸然的书生。”
书生指的是三先生那一帮人。当然,虞知也知道三先生后面必然还有黑手。若只是这位杀手界的大佬要杀自己,李浩渺早就已经将那座私塾屠戮干净,又何必让虞知终日胆战心惊呢
虞知从修行完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他再次收到了秋劲风的邀请。其实虞知并不喜欢和秋劲风吃那些清淡的面条或者白粥,自己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够吃得这么清汤寡水呢
虞知到东院时,秋劲风的屋子里还坐着一中年人。
秋劲风见虞知,说道:“这位是你的上司。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江清。”
身为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江清长着一张严肃的脸,一眼见了便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印象。可是,都察院监察百官,如此刚直的模样并不是一件好事。
虞知对着江清行礼,这是顶头上司,总该要礼敬几分,而且后头更是要拜托照拂一些。
顶头上司就是衣食父母,当然最大的那个衣食父母还是身在皇城之中。虞知是见不上的,否则必然要三跪九叩。
“御史大人。”
江清没有回应,一个人既然长着这般严肃的脸,连目光也是严肃的,让人觉得身处在都察院的牢房里。
虞知抬头应对着江清的目光。他时常被人盯着,问道书院里头已经有了经验。何况有秋劲风在这里,虞知又没有杀人犯法,怎么还要怕了。
巴结归巴结,但是被当成犯人一样看待,虞知是不乐意的。
“老师对你的赞誉很高,但依我看来你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江清的一句话无疑是和秋劲风唱反调。虞知能够入都察院,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司务官职也少不了秋家在后头推动。
而江清却是不认同虞知。
突如其来的敌意让虞知很无语。
“江大人第一次见我就觉得我是沽名钓誉之辈,难道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就是这么武断的脾气这也难怪如今大楚朝堂上派系林立,都察院尤有监察不力之责。”
江清闻言却没有动怒。身居高位之人听到虞知毫不留情的打脸的话,怎么也要吐出一些“大胆”“放肆”的词语。
这位御史大人有些不一样。
虞知走到椅子边上,不想刚才那样恭谨,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无法躲避江清那种审视的目光,那就坦然面对。
要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了,我才懒得理你。
当然,虞知现在已经不想搭理江清。他无心为官,更不在意月俸区区三两银子。
“江清。我说这小子不会搭理你。这次你信也不信”
江清
在这个屋子里能够这样称呼江清的,也只有秋劲风。
“老师说的对。还是老师的眼光毒辣。”江清端着杯子,饮了一口茶。神情不再像刚才那般严肃。
虞知不难明白这是两位为老不尊的家伙在他身上打了一个赌。
“虞知,你既然说大楚朝堂上派系林立,那你说一说当今朝堂到底是怎么派系”
虞知望了秋劲风一眼,见对方装作看不见的模样,只好说道:“当今大楚皇朝,有位楚王,有位黎相,还有刑部尚书赵家,都察院等等,御史大人觉得这算不算的上派系林立”
说了等于没说。
楚王,黎相,刑部尚书,都察院……怎么不将整个大楚官员一一说出名号
一家一派这便是所谓的派系林立
虞知心想着才不会和这监察百官的顶头上司说实话。自古忠言逆耳,若是说错了话难免就是要穿小鞋了。
“御史大人,都察院既然有监察百官之责,那么应当是不畏权贵,替陛下分忧解难,让大楚朝堂海晏河清。在下在坊间有一番听闻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清面不改色,说道:“直言无妨。”
“在下听说黎相府中藏着上千万两黄金,黎相府里头还有一间密室收藏着奇珍异宝,都是黎相从各个州府收刮而来……”
江清终于眉头皱了皱,眼前这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一出口就是要弹劾当朝丞相,要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这小牛犊似乎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些。
既然黎老头子抢我玉佩,他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虞知不在乎在这位御史大人前多说一些黎修远的坏话,这可是目前他的第一大仇人啊。
水至清则无鱼。
天底下为官者就数黎修远家的那个宅院最破,可谁都知道这位当朝相爷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金银财宝。否则,朝堂内外的奸相之名从何而来。
见江清不说话,虞知又开口道:“大人,此间传言极多,不可全信,却也不可不信。该如何决断在下全凭大人吩咐。”
江清眼角抽了抽,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去追查黎修远。虽说都察院独立于六部之外,只对皇帝负责,但是丞相是正一品大员,他这位御史大人还没有人家官职大。
江清定了定心神,不易觉察地吐出一口浊气,轻飘飘地说道:“坊间传闻很多,如果没有确凿证据,都察院不能凭着一句传言就去彻查当朝丞相。”
“大人,我在黎相府看见过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就在后院的湖底。在下亲眼所见,要是再不去,黎修远可就要将它藏起来了。”
“……”
江清的后脑勺有些疼,后槽牙也有些疼。昨日,江清接到恩师秋劲风的书信让他过府一会。
除夕过后,江清也打算着前来秋府拜访授业恩师。毕竟,若是没有这位授业恩师,他不会成为陛下亲自执掌的都察院御史。这是大楚皇帝的眼睛,替皇帝陛下看着百官动向。
书信中还写道,有一位刚入都察院的少年要让自己照拂一二。
作为御史大人,政务在身,日理万机,入了都察院的少年有许多,他从未关注。可是,能够让恩师秋劲风出言照拂的少年究竟是谁
江清很是好奇。
现在他见识到了这个少年,一开口就想把黎修远拉下马的少年。江清后悔当时没有找个合理像样的借口推辞。
……
“哈哈哈哈。”
苍老的笑声在屋子里响起,秋府里的这个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老师,您找的这个少年……”江清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说心直口快吗不不不,这是个愣头青!
秋劲风看着江清这么窘迫的模样甚是怀念,仿佛回到了当年教他们读书修行的时候。
“你觉得怎么样”秋劲风笑着问道。他又问了一次。
“虞知他和京都里的那些世家公子不太一样。”江清回答道。
秋劲风看了一眼江清,没好气地说道:“他不是豪门大户出身,怎么会和那样纨绔一样。”
江清苦笑,京都里的那些年轻人没有一人入得了秋劲风的法眼,就是入了青云试甲榜的白玉也不过是得了一句“不错”的评价。
“老师,学生愚钝不明白这虞知为何值得老师出言帮衬”
秋劲风的面子很大,就算是黎修远也要给几分,何况是自己的这个学生。可是面子这东西毕竟是用一次薄一分。这次用了下次就不灵了。
花在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少年身上合适吗
“虞知要入了你们都察院门下,我要你助他。无条件地相助于他。只要他不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索性这朝堂上便是由他搅和一番。”
秋劲风看着江清,宛若临终托付一般。
这怕不是老师的私生子
可是虞知这么年轻老师真当是老当益壮
江清思绪纷飞,京都的官宦之家外头留有私生子的数不胜数,许多都在都察院的掌控之中。但秋家的记录却是没有。毕竟,江清怎样也不敢查到自己老师的头上。
帮一个不该相帮的少年
江清毫无疑问地笃定了自己心中私生子的想法。
“虞知是不是和黎相有过节”江清问道。这事情本不应该问出口,但是师徒两人闲聊之余向来没有什么忌讳的。
秋劲风淡淡地一笑,脑海之中似乎有虞知挨打的画面。
“黎老头抢了他的东西,这小子不甘心,想要借着你的手让黎修远落马。”
“黎相抢虞知的东西”
“一块玉佩。”
江清知道秋劲风不会对自己说谎,可是他很难相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黎相会抢一个少年的玉佩。江清想起来坊间关于这位黎相的一些传闻,心底笑了笑。
“事实如此,老师若是出面,黎相会双手奉上玉佩,何须仗着督察院的势力,这样岂不是把关系闹僵”江清作为都察院的御史有自己的考虑。大臣小官,无数勾当,千千万万,都察院总不能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查。
督查院要大楚朝堂政治清明,更加要大楚朝局稳定。所以对于许多事情,都察院都秉承着抓大放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秋劲风摇头,说道:“我若是出面,这事情的走向只会让黎修远更难堪。”
秋劲风知道的事情比江清多,也知道黎修远定然是不可能将那一桩娃娃亲大白于天下。
“况且,这小子没有来求我,就表示他会用自己的办法拿回玉佩。比如刚才让你替他去查一查黎相府。”
“我不是他的刀。”
“你以为他是傻子么他自然知道你不会去查黎修远,一些道听途说的谣言怎么能够让都察院对于当朝丞相出手呢虞知口中的那颗夜明珠说不好是他自己杜撰的。可是他还是这么说了。”
江清很快就明白了秋劲风的话,也明白了虞知刚才的话,笑道:“他是在告诉的我,他和黎修远有仇。刚见面就大张旗鼓地摆正立场,不是混官场的料。这一点和白玉相比,差远了。”
“嗯虞知选了立场么”秋劲风疑惑道,“一直以来,他的立场就是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