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要下山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日日都来苍火这里报道,这有几天不去了,要跟苍火说一声。
留下一肚子火的苍火,虞知离开了红叶林。
此时,在苍山的某处,齐正初,赵瀚,赵浩三人正聚集在一起。
齐正初手中拿着一封密信,对着赵瀚赵浩兄弟两人说道:“京都传来的密信,师父让我们处理下。”
说完,两人只是看着那封信件,眼中露出几分莫名的情绪。
这些年,这样的密信来了许多,都是他们师兄弟几人去处理。至于密信里的事情,不可为人所知。
赵瀚和赵浩两兄弟长得相像,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赵瀚深沉内敛,心中的计算颇多。无论是对他颐指气使的王霄,还是抢他青炎炼体名额的李知,都被赵瀚记在了心头。
赵浩呢,外向风流,喜欢做些寻花问柳之事。也是如此才能和郭舒儿进展这么快。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赵瀚开口说道:“师兄,我们所做之事已经引起了督查院的怀疑。这次前来查探的那个虞知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在这种情形下,此人或许是虞知设下的诱饵。”
齐正初点点头,脸上也带着一丝愁容,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虞知在天水城时就直指苍山是杀害大楚官员的凶手。谁也说不好他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
在虞知北上之时,江清给虞知的卷宗里就已经写了,前往北凉府赴任的官员可能是苍山所害。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几年一切的事情都是苍水的指使,苍水门下的弟子负责暗杀。齐正初、赵瀚,赵浩等人对付这些大楚官员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齐正初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我们的目标是信中之人,也是虞知。”
“可是,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虞知身在何处。”赵瀚说道。
大张旗鼓的虞知是悬在众人头上的剑,一旦查出些什么,整个苍山都会大祸临头。
齐正初没有看密信内容,在苍水给他密信的时候,苍水还给了齐正初另一样东西,确保暗杀无误的东西。
如赵瀚所言,如果来北凉府赴任的官员是虞知的诱饵,那就正好连虞知一起杀了。
“不论如何,虞知此人一定是要除去的。”齐正初说道。“有情报说,离苍山不远的小镇上发现了叶清欢的踪迹,我想有叶清欢在地方,必然能够找到虞知。”
赵瀚沉默了片刻,应声道:“好!”
赵浩也点点头,“好。一切都听师兄的安排。”
他们都是在同一条船上,在第一次暗杀大楚官员时,他们就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第二日,虞知去苍金那儿说了一声,便是朝着山下走去。
苍山脚下也有一个小镇,说是小镇,但比之北凉府的许多城池都要来的大。
在十万大山之间,一个宗门便是占了数十个,上百个山头。在一些宗门的交汇处就会有这样的一个小镇。
无数人居住在此,进山寻药探宝,然后再卖给附近的宗门弟子,这一年下来也能养家糊口,若是运气好些,寻到山中的额山宝,这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但幸运的人是极少极少的。绝大多数人只是图个温饱,在年前年后能有些闲钱罢了。
虞知依旧以李知的面貌在小镇上晃悠着。这里还是苍山的势力范围,倘若以虞知的面貌出现在这里,不需一个时辰,苍水就会知道这个消息。
虞知要找叶清欢,找李浩渺,还有那一场诡异的夜袭。
前两者不难,后面的事却不怎么重要。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何必他一个小小少年担心呢
京都里,秋府的东院里。
江清看向对面身着黄裙的少女,也就一眼。他懂得分寸。眼前的少女是在整个京都中颇有才名的秋若若,是他恩师的孙女,自然会出现在这里。
在接到秋劲风的消息之后,江清就来了秋府。而等待江清的是秋若若。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秋劲风还是没有到。江清眸中闪过疑惑,在他的印象里,秋劲风从不会迟到。那些大人物都喜欢让人等着,可秋劲风不是这样,也不喜欢这样的做派。
正当江清朝着里屋望去的时候,坐在江清对侧的秋若若开口说道:“江大人,今日找您的人不是爷爷,而是我。”
江清这才看向黄裙少女,只见少女透着明慧的笑容,这话也是等一盏茶的时间才说出口。
秋若若继续道:“抱歉,以这种方式请您过府一叙。”
江清微微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若是其他人这么做,他会拂袖而去。正直如他见不得这种欺瞒。
可这是秋若若。所谓谎言、欺瞒,这也是因人而异的事情。
秋若若微微一笑,一盏茶的时间里她没有说话,一盏茶后她才缓缓开口,这足以让江清知晓,今日的主角不是秋劲风,而是她秋若若。
“虞知北上查探苍山一事惹出了许多风波。现在虞知身处险境,江大人为何要派个诱饵去北境”
江清一听,心道,这是问罪来了
十日前,京都再次派人前去北凉府上任。算算日子,这几日已经到了北凉府的境内。
这一切都是江清的手笔。
虞知北上已经月余,探查却是迟迟没有进展。
江清知道秋家这位小姐与那个虞知交情甚好,一直都是极好极好的。也不知道那被唤作“问道之耻”的少年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术,秋若若也好,叶清欢也好,竟是都围着他转。
“此事,本官与恩师商量过。”
秋若若也不管这些,喝了口茶水,说道:“我只要虞知安全。江大人此举已经将虞知逼入了险境。幕后的人不仅会杀了那个诱饵,也会杀了虞知。”
虞知一到北凉府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不是自寻死路,而是让苍水等人投鼠忌器。
可要是把人逼到一定份上,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江清头疼,出这主意的明明不是他,是秋劲风主动提出。如今,这黑锅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冤枉啊!
江清再度看向里屋,有口难言。他知道自己的这位恩师一定是某处暗暗地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秋若若见江清沉默,气势越发凌厉。“江大人,大楚官员北上遇害一事,督查院查了数年都没有个结果。而今让一个小小的九品司务担此重任,难道督查院真当是没人了吗”
面对秋若若的又一责问,江清脸上写满了冤屈。
此事,更不是江清的主意。
蔫坏的老头,越老越精了。
躲在暗处的秋劲风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褶子则是更多了些。
一旁的秋安说道:“您就不怕江大人将您给抖了出去。”
秋劲风笑道:“江清打小就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
秋安已经许久没见秋劲风如此开心。或许是这月余,大楚皇帝隔三差五地召秋劲风进宫,他头上的白发又是更白了些。
文臣自比不上武将,更比不上修行人。这身子骨一到了时候,就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江清从未有过这般狼狈,对面的少女像是个主审,而他像是个犯人,等着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
秋若若将茶杯放在一旁,便是起身说道:“江大人,这本不是小女子该议论之事,但事关虞知的安危,希望江大人今后不要做这些损兵折将的事。您的督查院经不起您这般折腾。”
江清:
在秋若若离开之后,爽朗的笑声从里屋传出,秋劲风的声音也随之出现。
江清一脸苦笑,说道:“老师,您可是害苦我了。”
在大楚朝堂上都未有人敢这般对江清说话。
可不过十六岁的秋若若做到了,从未有过一丝畏惧。
秋劲风坐在椅子上,看着江清的窘迫,心中自是有许多快意。“你身居高位多年,就是在陛下面前,也是直言不讳。原以为你今日也不会吃瘪,可怎么却败下阵来了”
江清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说道:“我从未见过若若如此。言辞犀利,倒是比之那些御史也不遑多让。从起初,她便是给我一个下马威。等了一盏茶,只是让我等着。即便她就坐在我面前,也不说一句话。”
江清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盏茶的时间不长不短,小小的下马威而已。这让江清知道秋若若有意为之,也让江清知道秋若若足够重视这件事。
可若是开门见山,江清怕是只当秋若若是小辈,说的话是姑娘家置气的言语,哪里又会放在心上。
“老师,这次我可是替您扛下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必这般见外。”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下次的锅还是你背。
两人开着玩笑,转眼又回到正题上。
“这丫头也就是对虞知的事上心。殊不知关心则乱。”秋劲风叹了一口气。
在他眼中,今日的一切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上不了台面。
江清接过话茬,说道:“若若知道的少,所以性子急了些。本来这件事没有这般着急,但夜鬼现世,打乱了我等的部署。世道本就乱了,这鬼东西还要出来作妖。”
平日里沉稳的江清也骂了一句脏话。
秋劲风说道:“太子遇袭,北境宗门遇袭,这两件事如无源之水,凭空冒出。看来北境要不太平了。”
江清却是说道:“北境太平太久了。二十年的时间,许多人已经忘记了那一夜的流血,藏在心底的狼子野心又是沸腾了起来。”
秋劲风看向门外,飞鸟追逐着春风,生机勃勃。可今年的春风注定要充满血腥味。
他叹息了一声,“十万大山今犹在,不见当年北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