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隐阁之后的群山之中,一道身影立于湖面之上。
脚尖触及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涟漪朝着远处荡开。
整片大湖中唯有这一人存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维持着此人的平衡。
这一方湖,便是一方小小的天地。
远处的湖边,李浩渺与颜暮烟并肩而立,看向湖中的人影。
“魏无忌已经不会有事。你可以离开,他破境之后,我自会告诉他来寻你。”颜暮烟说道。
李浩渺笑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颜暮烟瞥了李浩渺一眼,说道:“相比你的不告而别,我更愿意当下将你赶走。”
李浩渺闻言,不禁摇头苦笑。
女人就是记仇,还是忘不了当年之事。
可李浩渺也不敢多说什么。一个为你诞下女儿的女子,还不能由着说几句了?
两人绕湖而行,恰是一对璧人,也本是一对璧人。
剑道宗师与神隐阁阁主,无疑是天作之合。
“虞知一路返京,身边无一帮手,危险重重。燕云十八骑不顾与你的约定,斩杀虞知。这是你后悔不来的事。”颜暮烟平静地分析道。
李浩渺不在乎地说道:“那小子敢返京,一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三先生若是赶来,恐怕会被这小子坑死。虞知,随我,打小就机灵。”
颜暮烟脚步一停,美眸轻抬,嘲讽道:“这风流也是随你?”
李浩渺错愕,不敢接话。
“哼,你们叔侄两人都是一个样儿。虞知明明有了黎晚桐,偏偏又来招惹颜依。李浩渺,你是要瞧着你女儿去给人家做小?”
“我可是告诉你,若是虞知真敢让颜依做小,神隐阁不会放过他。”
李浩渺嘀咕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是颜依去招惹那小子,恨嫁的丫头。”
“你说什么?”颜暮烟冷声说道。
“没没没。”李浩渺又怎敢答话。
颜暮烟叹了一口气,知女莫若母。
颜依幼时,颜暮烟曾狠心将其送往京都,一路的历练,千难万险,但她同样关心颜依。在颜依的身后,处处都有神隐阁之人暗中保护。
所谓磨砺,颜暮烟和李浩渺的看法一致,一味的保护经不起风吹雨打。
世间万物,如挺拔之松柏,坚毅之顽石,总有衰败的一日,但历经寒冬的摧残,风雪的洗礼,更会生机焕发。
“渔夫跟着颜依,原以为足够。”颜暮烟继续说道,“今早,密报传来,燕云十八骑又有两人出现在北凉府,意图明显。”
李浩渺眉头皱起,他与斗笠老大的约定似乎已经不作数。
正如颜暮烟所言,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虞知死了,近二十年的隐忍也没有了意义。
“那老家伙对付书生和刀客绰绰有余,要是燕云十八骑有四人出现,虞知就危险了。”李浩渺说道。
颜暮烟说道:“不仅虞知危险,依着颜依的性格,她绝不会舍弃虞知。我要你将颜依带回来!”
世上有许多追悔莫及的事。
李浩渺看着颜暮烟,多年前的画面重现在眼前。
当年的明媚风光,转眼间已然成为过眼烟云。
正是因为悔恨和遗憾,才让李浩渺更加珍惜眼前人。
二十年前北境第一美人为其生女,独自养大。此情绝不是李浩渺所能辜负的。
从前,虞知喜欢清静。在问道书院上,只怕是人多,有些心怀鬼胎之人将自己给暗害了。
所以清静些很好。
可显然现在的清静让虞知越发担忧。
自从虞知两人离开天水城已经过了五日,整整五日,一路平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两人就像是游历江湖的大多数少年一样,看山河美景,见人间烟火,好不自在。
但自在都是颜依的,只剩下虞知一人担忧。
便衣轻马朝着京都方向缓缓前行。
“我说,你就不担心吗?”虞知郁闷地说道。
颜依指尖捻着一朵紫色小花,信马由缰,悠闲自在,若是不知道个中详情,定是以为颜依是那大户人家外出游玩的小姐。
紫花转动着,淡淡的花香进入颜依的鼻子中。
“担心有何用?”颜依将紫花插在发丝间,显得清新脱俗。
“他们要杀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担心什么?”
颜依的补刀戳中了虞知的心。
“女人,你好狠的心!”虞知痛心疾首地说道。
颜依眉眼一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看吗?”
虞知闻声,回头一看,又是很快扭过头。
“丑,丑死了!”
“哼,臭男人,口是心非!”
颜依狡黠又傲娇,眸子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夏日的雷雨总要酝酿许久,待重重黑云如城墙堆积,才会倾泻而来,
只需片刻时候,雷声将息,雨水在地上汇成小溪,冲刷泥泞,又将那些泥泞汇聚成更大的泥流。
三先生看着窗外的雷雨,愣神了片刻。
他不喜欢雨,一点也不喜欢。
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杀了许多人,然后他便怕了。怕被人发现,那些人都是他所杀。
所以,他躲了起来。
这一躲就是十多年。
时间是世上最神秘莫测的术法。
它能让人忘记恐惧,将无数的生机磨灭。
诚然,三先生没有了当年的畏惧。
也或许他正是因为怕极了,所以要杀了虞知,杀了那些人最后的血脉。
“我们还在等什么?杀了虞知,没有人知道这是我们做的。”捉刀客摸着手中的长刀,说道。
三先生回过神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扰乱了他的思绪。
“老大与李浩渺的约定还在。我们杀了虞知,只会惹来一个发疯的李浩渺。”
捉刀客冷哼一声,说道:“虞知能在苍山前,力战苍水。你那些破甲六品的杀手已经一个也奈何不得他。除非我等出手,否则”
说到此处,捉刀客笑了笑,那只独眼闪过一抹阴冷狠辣的光芒。
“即便是破甲六品的人杀了虞知,李浩渺也不会守信。”
捉刀客的意思很明显。
无论是谁杀了虞知,李浩渺都不可能不插手。
虞知若是死了,是破甲六品杀的,还是开碑之上的人杀的,都会遭到李浩渺疯狂的报复。
三先生又转头看向窗外的雨水。这些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楚王殿下入孤天塔已有数月,不久之后定能踏入宗师境。那时,我们就不用担心李浩渺的威胁。而虞知不得不杀。”
“不得不杀?”捉刀客说道。
三先生的目光仿佛深陷在雨幕之中,坚定地说道:“不得不杀!”
捉刀客盯着三先生,只是一瞬间而已。
燕云十八骑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有些可以言说,也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难以言说。
十八骑本身就是隐秘,就如三先生只是三先生,捉刀客也只是捉刀客,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比如捉刀客那只瞎掉的眼,无人知晓是如何瞎的。
三先生口中的“不得不杀”显然也是他埋藏了许久的秘密。
虞知,虞知又与李浩渺叔侄相称捉刀客猜想到了一二。
二十年前,捉刀客还未见过三先生。不过,他知道那些年三先生一直混迹在北境。
雨下了一盏茶的时间,夏雨浥轻尘,泥土的芬芳吹进屋内,带着无限的生机。
三先生终于收回了目光,他才有兴趣继续说道:“好在那小子得罪的人不少。有人会替我杀了他!”
遥远的京都内不如北境有这样的大雨涤荡尘土。
即便是夏日的雨也是将落未落,忽而一阵,便云雨将歇。
就好像京都的朝臣们话说半分,凭猜测人心,谋求一条生路。
百味居内,萧景禹与项景昊对坐着,夏日饮茶解暑,再吃些百味居的点心。这便是悠闲快哉的一日。
“景昊,王妃的身体怎样了?”萧景禹问道。
项景昊放下茶杯,说道:“多谢殿下关心。娘亲在府中休养了许久,身体已经无碍。不过,大夫说,娘亲郁结难解,心病难医。想必是被秋若若那贱人给气坏了。”
萧景禹不着痕迹地看了项景昊一眼。
贱人一词,骂的是别人还好。
可若是放在秋若若的身上,却是不妥。
萧景禹没有劝阻,他知晓项景昊的性情,在南州府无法无天惯了,回到京都也难改这嚣张跋扈的脾性。
劝了也是白劝。
因为项景昊与秋若若的事,萧景禹也被楚皇训斥了一顿。
有失必有得。
挨了一顿训斥,萧景禹也知道了萧元德的心思。令他庆幸的是,萧元德给了他一个争夺皇位的机会。
“我听说,秋若若有一个义兄,叫虞知。听说,此人跟我那位皇兄走得很近。”萧景禹说道。
提起虞知,项景昊脸上再度充满了戾气。
一口饮下茶水,项景昊憎恶地说道:“虞知,这人跟秋若若一样可恨。不知规矩的贱民蝼蚁。听说,他在北凉府立了功,再过几日就要返京了。”
没想到景昊跟虞知也有仇萧景禹心头一笑。
项景昊忽然看着萧景禹,坦言道:“殿下是不想让此人回京?”
“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萧景禹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
说项景昊飞扬跋扈,但萧景禹的心思也不见得怯懦,否则又如何来争这皇位?
对于他这皇兄的人,萧景禹更是心狠手辣。
项景昊望着未名湖上的涟漪,自信道:“殿下放心,此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