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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修远,大楚天启元年担任丞相一职,至今近二十年,仍然稳坐在丞相之位上,可见其手段与实力。
半年前,眼前的少年拿着一块白玉说起了一桩很久远的婚事,久远到黎修远已经忘记了这段过往。
黎修远的遗忘,是因为时间,也因为当年的那些人早已经离开了人世,包括他那许下亲事的儿子儿媳。
大堂中只剩下黎修远和虞知两人,在半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虞知带来的信物凰血白玉如今在黎修远手中。
走进大堂开始,一股上位者的压迫便是朝着虞知涌来,如山岳耸立难以攀登。这是黎修远数十年养成的气势,任何身居高位者必然藏着这样的气势,恍若一览众山小的壮阔气魄。
好在虞知已然习惯了这些。
李浩渺、苍别离、就算是苍水,给予虞知的压迫也远比黎修远来得强烈。
“我没有想到桐儿喜欢的人竟然是你,阴差阳错,真是阴差阳错。”黎修远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虞知瞥了一眼黎修远,神情漠然。自他见黎修远的第一眼便知道眼前的老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修远继续说道:“桐儿自小患有腿疾,这也是我日日忧愁之事。好在她遇见了你,治好了腿疾。此事,我必然要感谢你。”
“回京都之后,桐儿曾与我说过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她心系于你,愿意嫁给你。虽说你如今只是都察院的小小司务,但我会帮你,到时候接江清都察院御史的位置并非什么难事。”
示好?
还是伪装?
虞知对此依旧淡然,他所追求的并非官位。换句话说,他若是真想要入仕,以秋家的底蕴足以为他铺平道路。
大楚朝堂之中关系就算是错综复杂,但文臣之中几乎都以黎修远马首是瞻。
在赵杰的案子中,黎修远暗中指使钱方原,想让虞知葬身大狱之中。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远在北境的太子萧景尧和北境军主帅徐青亲自来信,书信上禀的是实情,但无疑也是向大楚朝堂说上一句——虞知是太子的人!
虞知则是说道:“相爷,你给我许了一片似锦前程。可你为何要这么做?”
虞知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信你这么好心。
黎修远喝了一口茶,说道:“幽泉山庄的案子,太子助你。大楚朝堂已经将你视作太子的人。今后三皇子将会视你为眼中钉。今后,三皇子若是对付你,一定会波及桐儿,所以有些事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不得不做。你需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桐儿。”
现在,黎修远完是一个慈祥老人的形象,为着黎晚桐的安危考虑。可在几个月前他派出的黑衣杀手正是为了杀黎晚桐。
要是不知道指使黑衣杀手的幕后之人是黎修远,虞知还可能信他。
可现在虞知又怎会信他?
虞知讥笑道:“相爷真是担心桐儿的安危?”
黎修远皱眉,神色不悦地说道:“你这是何意?”
迎着虞知的目光,黎修远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小子知道了些什么?可桐儿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诈我。
做贼心虚,所以才会生出许多怀疑。
虞知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且当是相爷真关心桐儿吧。今日,我来此是为了取回相爷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
黎修远知道是何物,却故作糊涂道:“本相何曾从你手中拿走什么?”
凰血白玉,黎修远不知道那一块白玉的名字,但见多了奇珍异宝,一眼就能瞧出那一块白玉的价值。
温润白玉中的如血丝勾勒的凤凰翔天的姿态,天然修饰,鬼斧神工,实在难得一见。
无耻虞知也预料到了今日的结果,则是说道:“今日,是我来取。若是相爷不给,今后来的人可就不是我了。”
虞知身后是谁?
黎修远不可能不知道。他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一夜,相府中接连两人潜入了他的卧室之中,后者说的那些话是提醒,更是警告。
时间可以抹灭万物,人心也可以留下时间的痕迹。
黎修远目光凌厉,将空气都要冻结,沉声说道。“你是在威胁本相?”
大楚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柄可让大楚半个江山都要震颤,见过的风雨不计其数,岂能接受一个少年的威胁?
虞知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在身侧的桌子上。“威胁你,又如何?黎修远,你做的那些事天知地知你知还有我知!”
小册子是北凉城那一夜从黑衣杀手身上找到的。
虞知一直留在身上,为的就是今时今日。
威胁就要有威胁的本钱。言语很是苍白,就像是泼妇骂街,伤不到任何人。
“这是何物?”
“在北凉府,有几个黑衣杀手要杀桐儿,我将他们给杀了,从他们身上又拿到这本小册子,想必相爷会喜欢。”
黎修远翻了翻,顿时冷哼一声,说道:“你这是何意?”
虞知反问道:“难道相爷不知道吗?”
沉默间带着压抑的气氛,黎修远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好对付。
短短半年时间,虞知不再是那个任人唾骂的问道之耻,他甚至有了威胁黎修远的底气。
“你以为凭这些就可以诬陷当朝丞相?”
“自然不行。但都察院和大理寺若是查一查,或许又能查出点什么。”
“真是个阴险的小子。”
“相爷的奸相之名也名副其实。”
虞知此行不为其他,只是给黎修远的表达一个意思——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今后还要对黎晚桐不利,可要掂量一下。
刚走出相府没几步,相府的管家就从身后追来。
“虞公子,这是相爷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虞知接过檀木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这里面装着的正是虞知的那一块凰血白玉。
“告诉你家相爷,下次我再来拜访之时,权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
管家拱手道:“我会转达给相爷。”
很快,管家回到相府,将虞知的话告诉黎修远。
黎修远若有所思,冷哼道:“此子心思深沉。他一定是知道了真相。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太子身边的那个宫女。让晨儿嫁入东宫才是正事。太子主动请缨前往北境,还寄情于那宫女。上次暗杀未成,还要靠皇后那边。”
黎初晨钟情太子在宫中不是秘密。而两人的婚事也不是传闻。毕竟,皇后一直很喜欢黎初晨,也在促成这桩婚事。
若不是太子去了北境,此时太子和黎初晨早已经奉旨成婚。
“待会,我修书一封,你送去皇后宫中。”黎修远说道。
管家应了一声,便是见到黎初晨走了进来。
黎初晨开口道:“爷爷,这封信让我送去给皇后娘娘吧。”
“晨儿。”黎修远对于这个孙女十分疼爱,因为她将来整个黎家都带来荣誉。
太子宫中的那位宫女,黎初晨也知道此人。可黎初晨也只是黎初晨,管不了太子的行事。而且历来,那些东宫的宫女也是精心擢选,随即准备为太子侍寝的女子。
如今,看着太子与那宫女爱意渐浓,黎初晨着急了。
不仅是黎初晨,皇后、黎修远同样着急。
三皇子萧景禹归来,有着楚王项籍的支持,又广交群臣,盯着储君之位不放。
萧景尧急需黎修远的帮助,有了黎修远,大楚文臣便会站在萧景尧的身后。
与黎初晨的婚事便是获得黎修远支持的条件。
这是一桩政治婚姻。当然,黎初晨钟情萧景尧,可也只是黎初晨单方面的钟情而已。
黎初晨坚定地开口道:“爷爷,这是我的婚事,我才是成为太子妃的那个人。”
黎修远目光复杂,说道:“晨儿,这些不干净的事让爷爷来做就好,爷爷保证你当上太子妃。”
黎初晨摇摇头。“爷爷,你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成王败寇。只要我成为太子妃,成为将来的皇后,今日这些事又有谁会知道?”
黎初晨目光极为坚定,她知道现在的她该做什么。
离开相府,虞知手里捧着檀木盒子,去了百味居。
回去给黎晚桐带点百味居的糕点,给余蓝带点果脯。至于若若,便是没有那般挑剔了。
从黎修远那里取回凰血白玉,让虞知的心情很好。
总算报了那日的仇虞知心想。他是十分记仇的,何况是对方做错的事,这错还落在自己的身上。
虞知忍不了,也不想算了。
在虞知等待糕点打包的时候,虞知又见到了那个让他感到熟悉亲切的人——姜溪月。
姜溪月也未曾想到会在百味居里见到虞知。
“夫人。”虞知起身问好。
姜溪月闪烁一丝喜色,便是走向虞知。
一楼是大堂,来往的食客很多,像是姜溪月等人都是在百味居三楼单独的厢房里。
见到姜溪月这般雍容貌美的女子落坐在大堂内,自然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姜溪月走到虞知身前,说道:“昨日还未来得及问你姓名,你便走了。没想到今日又在此处见到。”
虞知微微一笑,对于姜溪月,他没有厌恶,也不觉得眼前的女子如秋若若说的那般阴险狠毒。
“在下虞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