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好一会儿，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那些壁画是几个不同的片段，糅合在一起，就是墓室主人一生的写照。
类似于墓志铭一样的东西，但更加生动和形象，一目了然。
“第一副画，描述的是一个少年被一群凶神恶煞的鬼怪赶出了城镇。”
“第二幅画，少年在悬崖下面，获得了奇遇。”
“第三幅画，少年长大成人，回到城镇，杀了曾经驱赶自己离开的鬼怪。”
“第四幅画，墓室主人加入军队，随军出征，脚下是堆积如山的敌人尸体。”
“第五幅画，墓室主人很快封侯拜相，位居高位，在金銮殿上英姿勃发，可帝位上的那个人眼神诡异。”
“第六幅画，战争结束，墓室主人功高盖主，在进宫之时，被帝王埋伏，两旁高墙之上有无数的弓箭手。”
“第七幅画，墓室主人浑身浴血，伤痕累累，身后的数千将士，只剩下十人，在金銮殿上，斩杀帝王，手提王首，登基为王。”
“第八幅画，墓室主人号令天下，大修庙宇，不供奉神佛，而是供奉他自己，一缕缕紫色烟雾从天地间涌入他的体内。”
“第九幅画，墓室主人开疆拓土，将庙宇遍布天下，身后紫气强大到了极致。”
“第十幅画，墓室主人飞升天际，已然接近成仙，紫气从天地各个角落涌入他的体内，天空中有一道金灿灿的大门…………”
周云大致了解了墓室主人的一生，从被人欺负的无名少年，一步步成为了万民至尊，登临帝位。
清语轻皱细眉，幽幽道：“此人的经历很复杂，不得不承认，他值得我们钦佩。”
周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能从卑微走到至高者，放眼天下，非有大气运者不可成功。”
“但是他的路的确走错了。”
周云转身看向清语，好奇是什么原因。
清语缓缓道：“当他成为帝王后，为求长生，选择了香火神道。”
“何为香火神道？”周云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发问，目光越发专注。
清语道：“香火神道便是汇聚众生愿力与一身，集天地气运为一体，拥有无穷神力，成为一方神灵。”
“所以他大兴庙宇，让百姓供奉自身，就是为了汇聚百姓的愿力，或者说是香火？”周云问道：“若是如此，他怎么会错？不是成功了吗？”
“香火神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注定无法成功的道路。”清语摇摇头，
“世人成仙是逆天而行，以自身之力向上伐天。”
“而香火神道相当于与天地融合为一，气运本就是天道产物，众生愿力更是如此。”
“走此道便注定无法成仙，强行开天门，只会身死道消。倘若愿意成为阴灵，倒也可以获得某种意义上的长生。”
周云听后沉默，仔细思考之后，终于有了明悟。
香火神道通俗来讲，就是成为天地的一部分，死后成为阴灵，靠香火延续神力，香火断绝，阴灵消散。
墓室主人曾妄图通过香火神道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去开天门飞升仙界，获取无穷寿元。
但是，天底下没有如此便宜的事情，你一边顺应天道得到了强大力量，一边又在谋划逆天而行，破劫飞升？
真当天道是傻子不成？
管你在强大的力量，其本质也是天道给予的，想要收回就收回，你拿什么和天道斗？
所以他最终的归宿是躺在了地宫的棺材里面。
结局是凄惨的。
周云看了一眼铜棺，心生同情，叹息道：“倘若不强求飞升，倒也不至于身死道消。可惜了。”
清语道：“这就是人性，永远也不知满足，得到了长生，却妄图永生。”
人的是一道没有尽头的深渊，永远也无法填满。
按理来说，墓室主人的一生堪称辉煌灿烂，放眼古今，也没有几人可以比拟。
以香火成神，待寿元终结，可化为阴灵，获得长生，同样是许多妄图走香火神道之人的终极目标。
可惜，他太贪婪了，永远也不知足，最终坠入了的深渊，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周云不再多想，抬眼看向清语，问道：“你能够判断龙气的源头吗？是否在这个地方？”
清语目光落在铜棺之上，淡淡开口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就是那个地方。”
周云顺着清语的目光看过去，瞳孔微微一缩，那是铜棺所在的地方。
“铜棺之中埋葬着真龙之躯？这怎么可能！壁画之中，墓室主人是人族。”
清语轻笑道：“我说过里面是真龙之躯吗？”
“你说龙气源头在铜棺之中，岂不是说明里面是真龙？”
“谁说只有真龙才能够散发龙气的？”
“还有其他的宝物？”
清语微微颔首，缓缓迈步走向铜棺，体态轻盈，步步生莲。
周云疑惑不解，皱着眉头，跟在清语身后。
清语近距离观察铜棺，双手抱在胸前，右手食指轻轻的拨弄细薄红润的嘴唇。
周云沉默不语，安静的呆在一旁，不打扰清语的思考。
他盯着铜棺，双手有些发痒，想干脆一点，直接把铜棺掀开盖子。
这样一来，铜棺里面的东西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但这种想法想想就算了，外面的将士都可以复苏。
真把铜棺掀开，墓室主人复活了就大事不妙了。
过了一会儿，清语道：“我认真探查了一圈，铜棺并无机关，但是隔绝了神魂，我也无法探查里面的东西。”
“连你也不行吗？”周云微微有些惊讶，这铜棺材料也太强了吧？
清语点点头，“我的确不行，铜棺材料太特殊，非我能及。”
“如果你真想知道龙气的源头是什么，你可以选择打开铜棺，但具体会有怎样的风险，我们无法预料。”
周云不傻，自不会引火上身，“不用了，走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那东西虽然可能是很强的宝物，但是也不值得为了它赌上自己的性命。”
清语道：“你真不打算试试？甘心就此离去吗？”
周云笑道：“别考验我，我虽然贪心，却也惜命，孰轻孰重，我还分的清楚。”
“你是担心墓室主人复活吧？”清语眼神犀利，看穿了周云心中所想。
周云大方承认，“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们就赶快走吧。”
清语嫣然一笑，“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周云一怔，皱眉看向清语，神情茫然，右手挠了挠头，显得不知所措，
“怎么就多余了？连外面的将士都可以复活，他为什么不可以？”
清语得意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修行的是香火神道。”
“他所创建的国度早就在漫长岁月中消逝了，其身上的香火也已悉数灭绝了。”
“没了香火愿力，他就失去了所有根基，已然没有了复活的希望。”
简而言之，香火存在，他就可以保持神力，香火断绝，则沦落为普通人。
“当然，也不绝对。纵使真复活了，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
清语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周云颇为不解，“你就不怕有一天会败在贪婪上面吗？”
清语收敛笑容，凝重道：“若有真龙精血，妖族当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妖族复兴的希望。”
“倘若我不是妖族的王，我可以撒手不管。”
“可惜我不能，我必须抓住每一个可以让妖族复兴的机会。”
“我们这一代妖族必须付出所有，去实现妖族的毒复兴。”
“我们妖族在裂谷中呆了一万多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早就过够了。”
“我们的后代一定要活在蓝天白云之下，拥有广阔无垠的天地，可以自由生活。”
周云沉默了，此心为公，当斩断私欲。
清语不是贪婪，而是在争夺一线希望。
尽管希望微不足道。
“当然，你可以离开，我不会强迫你，你为妖族带来了凤凰精血，帮助我们太多太多了。”
清语的声音愈发清冷，眸子的光芒愈发坚定。
看着现在的清语，周云觉得一阵恍惚，仿佛又见到了当初妖王殿上的妖王青妤。
她的身上再次散发出王者的威严。
周云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与清语并肩而立。
“为什么？你不用为妖族做什么的。”清语内心一颤，眼神柔和了几分。
话虽如此，她内心却淌过一抹暖流。
其实人族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卑鄙无耻。
周云没心没肺的笑道：“别把我想的太伟大了，我没想为妖族做什么。”
“我只是见不得你一个人私吞了宝物。”
清语酝酿的情绪忽然一滞，缓缓偏过头盯着周云，眼神如刀，是可以杀人的。
周云继续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丢下你，自己一个人逃走。”
“什么是朋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对吧？”
他笑得依旧没心没肺。
清语白了一眼周云，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准备好了吗？我要动手了。”
“准备好了。”周云点点头。
清语双手放在铜棺之上，一股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眉头微微一皱，灵气涌入双手之上，微微用力。
咔咔咔！
铜棺在刺耳的声音中被缓缓打开。
周云把脑袋凑到缝隙前面，目光盯着铜棺之中的场景。
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铜棺盖子直接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