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集中火力对准骆歆姑娘,准备讨要一个说法的众人。
纷纷在一个瞬间,就调转方向。
一双眼睛仿佛能够喷出火来,齐齐的盯着张云阳。
旁边的周云。
“何人胆敢大放厥词?连诸葛大家的诗作都不放在眼里,你小子指定是疯了!”
“诸葛大家是灵州文坛泰斗级别的人物,灵州文气若有十斗,那诸葛大家独占八斗!”
“即便是刚才的诗作,是诸葛大家随意而为,那也绝不是你这个粗人可以轻视的!”
这些人倒不是为诸葛明打抱不平。
主要的原因还是,有人替他们出头,找骆歆姑娘讨要说法。
然而,偏偏有人不长眼,竟然跳出来说诸葛明的诗不过如此。
那他们讨要说法的倚仗不就没了吗?
骆歆姑娘也抬起头,星辰般的眼眸凝视周云,一眨不眨。
她暗暗打量,穿着朴素,外貌平平,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似乎这样的老实人,不该口出狂言。
但是她着实不相信,周云能够做出比诸葛明更好的诗作来。
或许仅仅是哗众取宠,博得自己的关注而已?
骆歆姑娘的心里多了几分轻视。
这样追求自己的人,如过江之鲫,她没有任何兴趣。
甚至她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念头。
张云阳看向周云,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只会嘴皮子功夫,肚子里根本没墨?”
周云没有理会张云阳的嘲讽,反而将手中的酒瓶放在桌上,缓缓站起身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
旋即右脚一踏地面,从窗口飞了出去,宛若飞燕,轻飘飘的落在中央舞台之上。
而此时,女修的右手握紧了佩剑,眉头紧皱,眼神充满了警惕。
骆歆姑娘蹙眉,这家伙想做什么?
周云向骆歆礼貌性的点点头,随后转身环视众人。
有人道:“就是你看不起诸葛大家的诗作?”
周云没有否认,淡淡道:“倒也没有看不起,他的诗作的确只能算是一般,毫无出彩之处,中规中矩罢了。”
“如果这样的水准也配称为大家,那是对古今许多文人的侮辱。”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诉说着一起似乎毫不起眼的小事。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如果传出去,落入诸葛大家的耳朵里。
那舞台上这个模样憨厚老实的人,恐怕难逃一劫。
诸葛大家的确不会修行,但是他的妻子乃是听风楼的长老。
听风楼做事向来狠毒,不达目的不罢休。
而他的妻子更是护短,容不得任何人对自己的丈夫不敬。
所以一旦被他妻子知道了,周云注定不死也要脱层皮。
“真是年轻气盛的少年,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敢这般评判诸葛大家!”
“既然你说诸葛大家的诗作平平无奇,那不妨把你的诗作拿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到底什么样的诗作可以称得上是阳春白雪!”
“就是就是!别以为长了一张嘴,就可以胡说八道!你要是没有真本事好,这条小命你就崩想要了!”
群情激奋,矛头一致对准了周云。
“像你这样哗众取宠,想要博取骆歆姑娘注意力的小把戏,实在是太低劣了,根本不入流。你以为骆歆姑娘会喜欢跳梁小丑?”
有人忍不住讥讽和嘲笑。
“穿的破破烂烂的,也好意思追求骆歆姑娘,你是打算让骆歆姑娘跟着你到处乞讨吗?”
周云微微摇头,眼神淡漠,缓缓道:“你们真想听听我的诗作?”
“当然!我等粗鄙之人,对什么诗词歌赋半点不通,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的见识一下什么阳春白雪!”
“你要是实在做不出来,也别装模作样的糊弄。
立马跪在地上给骆歆姑娘磕头认错,然后去诸葛大家的家里,向他认错。
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相信诸葛大家也不会追究。”
面对周云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讥讽和嘲笑。
没有一个人相信,眼前这个老实憨厚的少年,能够做出比诸葛大家还要好的诗作来。
作诗讲究的一是天分,二是积累。
诸葛大家沉浸文学六十多年,天分和积累皆强于周云。
他怎么会输?
张云阳旁边的女子,一边给他捶背,一边笑道:“什么臭鱼烂虾,也敢诋毁诸葛大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下好了吧,丢人丢到家了!”
张云阳在女子胸脯上狠狠的抓了抓,畅快的笑道:
“这家伙太嚣张了,一来就没把骆歆姑娘放在眼里。我只好略施小计,没想到他就是乖乖上钩了,可见实在是太傻了。”
舞台中央,骆歆姑娘也不忍周云当众出丑,于是开口缓和道:
“大家给我一个面子,这位公子也是口不择言,所以才会冒犯诸位和诸葛大家,我替他向大家陪个不是。”
“至于原本打算单独弹奏的琴音,我就当做赔礼,为大家弹奏一番,你们意下如何?”
见到骆歆姑娘服软,众人的情绪相当的缓和了许多。
“罢了罢了,看在骆歆姑娘的面子上,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诸葛大家那一关过不过的去,我们就没办法了。”
“年轻人年轻气盛没有错,但不能够不懂规矩,不懂礼数。做错了事,惹下大祸,还要他人为你擦屁股,真是恬不知耻!”
“…………”
然而,就在大家缓和之时。
周云却开口了,淡淡道:“骆歆姑娘不必委曲求全。我一人做事,一人担,不就是写诗而已,这有何难?”
我从小背诵唐诗宋词,没有三千也有两千。
每一篇放在当世都是不得了的佳作,岂是你一个诸葛大家可以比拟的?
诸葛大家不过是灵州城自封大家罢了,放眼整座大陆文坛,只怕是连名号都排不上。
想要找出一首碾压诸葛大家的诗作,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一直没有说话,不代表他怂了。
而是在翻找曾经的记忆,寻找符合当下环境的诗作。
仅此而已。
然而,自己短暂的沉默,换来的是这些人的得寸进尺,以及骆歆姑娘的委曲求全。
周云何曾会让别人给自己的事情买单?
“既然你想要欣赏,那我就满足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都哗然。
骆歆姑娘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明明都解决了,何苦自找罪受呢?
那一无是处的自尊和小命比起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好啊!你快说来听听,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欣赏你的担当,但是,我希望你不是空口说白话,拿出点真本事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低一下头,总比没命好吧?若你拿不出什么旷世佳作来,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
周云听着各种各样的非议,没有去辩解什么,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他要开始表演了,满足所有人的要求。
“骆歆姑娘刚才的琴音实在动听悦耳,与仙乐相比也不分上下。”
“我听后久久不能忘怀,难以从其意境中抽离。”
“我再三思索,最终做下小诗一首,烦请诸位好好点评一番。”
“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
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
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
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
周云的声音随着诗词不断的变化,向众人娓娓道来。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呆住了,诗词优美,意境高远,胜过他们所有人的诗作。
他们的听后内心空明,仿佛有一缕悠扬的琴音传来。
这首诗的确比诸葛大家的诗作强太多了。
周云的确有资格去评判诸葛大家。
人家实力摆在那儿,你不服不行啊!
骆歆姑娘一开始不以为意,对周云的诗作并无好奇心。
就随意的听着。
可是,听了两句以后,整个人都麻了,心底排山倒海,如见知己。
“好诗!真的是好诗!以我粗鄙的文学素养看来,的确略胜一筹!”
有人拍了拍手,称赞道。
“不错不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诗了,阳春白雪原来如此,我真是长见识了。”
有人感叹连连,对诗词歌赋突然有了兴致。
所有人都对周云夸赞不已。
而周云却懵了,这一首诗并不出名,在前世可谓是普普通通,但是放在这里,竟然卷起了这么大的浪花?
且不说这些文盲的反应,就连骆歆姑娘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说明这首诗绝对是上乘佳作。
“这个世界的文学还未发展起来?正处在摸索阶段?”
周云内心暗暗猜测,必然没有到文学兴盛的时候,诗词歌赋远远没有流传。
不然这首诗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响。
骆歆姑娘回过神来,不禁拍手叫绝,柔声道:“这位公子,我有一首凤凰引,不知公子可有兴趣聆听?”
“骆歆姑娘发出邀请了?这是认可这首诗?”
“那是自然,这么好的诗,绝对可以流芳百世,骆歆姑娘没道理拒绝。”
“哎呀!这是骆歆姑娘第一次主动邀约,莫不是真的动心了?”
“可惜了,可惜了,就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众人对周云心服口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对于骆歆姑娘主动的邀约,周云却是不为所动,反而抬起头,看向了二楼包间。
那是张云阳的房间。
张云阳被周云的目光凝视着,瞬间呆若木鸡,手中酒瓶没有抓稳,哐当一声坠落在地上!
“张公子,刚才的赌约,可还算数?”
张云阳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自始至终没有反应过来。
这家伙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把骆歆姑娘骗的晕头转向的?
他到底什么地方比我好?
区区诗词歌赋,有什么用,能用来吃还是拿来卖钱?
张云阳想不明白,垂头丧气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从不反悔。”
“咦?那不是张家的少爷吗?张云阳?他们怎么也来了?”
“张少爷对骆歆姑娘痴心一片,只要骆歆姑娘出场,他就一定准时守着。”
“看样子他和张少爷有些恩怨啊?他们两个怎么扯上的?”
“那可是张家啊,这小子不会是攀上高枝了吧?”
“他们刚才好像再说什么赌约?我倒是很好奇赌约的内容。”
众人很快被转移了方向,开始八卦起来。
骆歆姑娘饶有兴致的看向张云阳。
她同样好奇张云阳和周云到底有什么勾当。
周云笑了笑,淡淡道:“那愿赌服输吧,你可以开始履行赌约了。”
“现在?你是不是疯了?这里这么多人,你又没有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
张云阳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你大哥,这才是真正的丢人丢大发了?
以后我还要不要在灵州城混了?
众人看见张云阳气急败坏,好奇心愈发强烈。
“堂堂张少爷,是打算背信弃义吗?我想这要是传出去了,你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
周云眼神平静,似笑非笑的看着张云阳。
“你别到处胡说八道!要是被我姐知道了,我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张云阳彻底绷不住了。
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姐姐。
这要是被传出去,自己在青楼违背赌约,名声就彻底臭了。
更何况他姐姐再三警告他不要去青楼,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罢了罢了。我张云阳一生行事坦坦荡荡,输了就是输了!”
张云阳环视众人,严肃道:“你们听好了,从今往后此人就是我的兄长,你们谁要是敢对他不敬,就是看不起张家,后果自负!”
“哥,你满意了吗!”
张云阳有狠毒的目光看着周云。
众人却是骇然失色,彻底的惊呆了。
张云阳的兄长!
这个名号放在灵州城几乎可以横行无阻。
没几个不长眼的敢去招惹张家。
哪怕不是口头上的兄长,也不敢随意去触碰。
“不错,我很满意,有空去张家找你喝酒!”
周云点了点头。
转身看向骆歆姑娘,淡淡道:“骆歆姑娘有约,我自然不能拒绝,有劳姑娘了。”
骆歆姑娘微微颔首,起身带着周云离开了青楼,坐上马车,去往她居住的庭院。
马车上,空间很大,两个人相对而言。
骆歆姑娘道:“公子年纪轻轻,却才高八斗,不知师出何门?”
在她看来,周云必然有高人指点,不然绝不会做出如此佳作。
周云微笑的看着骆歆姑娘,缓缓道:“我自学的,没有师父,可能我天赋过人吧?”
骆歆姑娘礼貌性的微笑,猜测对方不愿多说。
“不知公子去春红楼是为了何事?我见你房间里并无他人。”
此话一出,周云突然一怔。
我怎么就走了呢?
待会儿李秋泓到了,没看见我可怎么办?
他看了一眼骆歆姑娘,还是决定爽约。
美人相邀的机会可不多,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就千难万难。
“李道友,不是我爽约,只能够怪你迟到。我最讨厌迟到的人,必须给你一个惩罚,好让你长长记性。”
周云在内心暗暗呢喃。
他的负罪感瞬间一扫而空,继续和骆歆姑娘谈笑风生。
关于诗词歌赋,周云的了解绝对是丰富的。
与骆歆姑娘交流起来,更是如数家珍。
“骆歆姑娘,见多识广,对潜龙榜应当有所了解吧?”
周云见二人逐渐熟络,于是开口询问心中的疑惑。
闻言,骆歆姑娘眼睛睁得很大,疑惑道:“你不知何为潜龙榜?”
周云眉头微皱,“潜龙榜很有名吗?”
骆歆姑娘用力的点点头,认真道:“那是自然,中原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原来如此。我不是中原人,才从天南州翻山越岭而来。”
周云恍然大悟,天南州地处西南,地势更是以丘陵大山为主,与中原扯不上任何关系。
而骆歆姑娘口中的中原地区,有五大州,分别是灵州,嘉州,青州,宣州以及京城所在的中州。
“潜龙榜是京城官方势力天机阁创建的,他们势力分布中原地区每个角落,对信息的收集很在行。”
“他们通过收集到的各种信息,为青年才俊的战力排了榜单,名为潜龙榜。”
“但是潜龙榜规则很苛刻,必须是二十五岁以下,结丹境界往上的强者,总共只有百人。”
听了骆歆姑娘的介绍,周云清楚了潜龙榜。
不由得暗暗咋舌,二十五岁以下晋升结丹,而且战力卓越,方才有上榜的可能性。
这种人物放眼世间也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必然是各大宗门或者家族的核心弟子。
不过,周云没有胆怯,反而是跃跃欲试。
此番出江湖,为的就是以剑试天下,有此潜龙榜,目标岂不是更加明确?
他如今有一个念头,与潜龙榜众人切磋比武,以此名动天下。
“骆歆姑娘可知道李秋泓?”
周云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的是天元宗的李秋泓?”骆歆姑娘道。
周云也不清楚李秋泓是不是天元宗的,反正当做是就的了。
“应该是的。他也在潜龙榜上?”
接近半年前,周云在仙迹遇见了李秋泓,那时他才刚刚结丹。
半年过去,就上榜了?
未免太夸张了吧。
骆歆姑娘道:“是的,李秋泓在一个月前,以结丹五层的修为,击败了原本潜龙榜排名第六十的鬼影剑苏明。而今,李秋泓位列五十九,名号酒剑仙。”
五十九名?
好家伙,这么夸张?
“那鬼影剑苏明是不是修为很低?”
“不低,结丹七层。”
“…………”
周云对李秋泓的实力有了初步的判断。
他绝对是一个狠人。
过了没多久,二人来到了一处宅院。
院子的位置在静谧的地方,四周有一片雅致的湖泊,风景秀丽,空气清新。
“公子请坐。”
二人在湖上凉亭中相对而坐,骆歆面前放着一架古琴。
微风徐徐,吹的骆歆发丝微微飘荡,眼眸如水,被微风撩动起一圈圈的涟漪。
周云只深深的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感叹,此人的容颜绝对是祸水,与苏婉妍和青妤都不相上下。
琴音悠扬。
周云沉浸其中,只觉得时间慢下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美好的画面,那是过往的幸福瞬间。
过不多时,琴音收歇。
“好琴,太好听了,如听仙乐耳暂明,姑娘的琴艺比仙乐还要好!”
周云不吝夸赞。
骆歆姑娘脸色微红,羞赫道:“公子谬赞,我担不起这么高的评价。”
“你太谦虚了,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周云陈述着事实,当然也可能是他的见识太少,没听过更好听的。
此间事了。
周云见夕阳西下,时候不早了,就提出告辞离开。
骆歆姑娘微微一怔,“你不多呆一会儿?这么着急走吗?下一次可未必有机会了。”
周云笑道:“姑娘邀请我听琴,既然琴听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再者说了,我如果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姑娘就会倾心于我吗?那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我如今心满意足的离开,没什么遗憾,如此就足够了。”
他挥了挥手,转身就离开了。
骆歆深深的看了一眼周云的背影,露出一抹奇异的色彩,喃喃道:“他不惜得罪诸葛大家,就是为了来听琴?”
“这人真的好生奇怪。”
…………
…………
…………
出了庭院。
周云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在骆歆的庭院中,他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气息。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一旦他有不轨的举动,就会遭到抹杀。
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令周云很不适,听了琴就急匆匆的离开。
走了一会儿。
前方出现一个小酒馆。
周云微微停顿脚步,打量着前方的酒馆,闻着空气中飘散出来的酒香露出一抹微笑。
随后他大笑一声,悠悠道:“路边小酒,李道友若不嫌弃的话,不妨出来喝一杯?”
话音落下,周云也不等回应,大步走向酒馆,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衣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来。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周云微笑道:“有什么可惊讶的?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能帮的,可以考虑考虑。”
“你怎么知道我是找你帮忙的?”
李秋泓闻言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