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里的几天,杨铭先后收到了李靖和杨茵绛递来的消息。
李靖想要返京一趟,求见杨素。
看得出,这是要给红拂女求情,毕竟红拂女是人家杨素的人,跑你家里算怎么一回事啊?
李靖是河东郡丞,杨铭封地的官员,想要进京的话,得杨铭批准,理由很好找,就说他来京师办点事,类似于出公差。
至于杨茵绛带来的消息,则是让杨铭喜出望外。
杨素是什么人?不敢说权倾朝野,起码也是权倾半个朝野。
府上跑了一个侍女,他能找不到?几天功夫人家就已经查清楚了。
但是杨素顾及到李靖是自己的门生,加上这件事传出去也实在丢人,所以并没有派人将红拂女抓回来。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件事肯定是藏不住的,但杨素也是要脸的人,自己的侍女跟自己的门生有一腿,真要传开了他脸上挂不住。
但是现在不同了,杨素尝到了“破镜重圆”的甜头,于是念头一改,既然藏不住,索性自己主动说出来,
于是他直接将红拂私奔会李靖的故事,在朝会上给讲了出来。
他也很会选日子,独孤伽罗不在的时候他不说,专挑独孤伽罗临朝的时候说。
还说什么红拂女的一片真心让他感动,李靖抛除门阀之见愿意接纳一名侍女,更是难能可贵,他愿意成全这桩美事。
独孤伽罗当场称赞杨素真乃长者,还将张出尘赐给了李靖为正妻。
门阀子弟看上一个侍女,对杨坚和独孤伽罗来说,这是值得宣传的,他们虽然借助门阀起家,但是现在地位不同了,思想也不同了。
如何削弱门阀的势力,一直都是杨坚夫妇最头痛的事情。
于是红拂私奔会李靖的故事,在杨坚夫妇的授意下,很快就会在大兴传播开来,甚至是整个大隋。
李靖这一次出了大名了,连带着杨素在民间的声望也大大提升。
又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不得不说,杨素这个人是真厉害。
河东郡,
河东郡下辖十个县,治所在河东县。
李靖不是穷鬼,刚来河东就置办了一座宅子,他不愿意住在衙门,因为不方便处理私事。
来到河东之后,他一直偷摸摸的跟红拂女有书信往来,至于是通过什么渠道,就不清楚了。
收到杨铭的回信之后,李靖喜忧差半,喜的当然是与心上人从今往后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忧的当然是家族长辈的看法。
好在他不是嫡长子,没有大哥李端那么被看中,再加上是由圣后赐婚,族内肯定不敢乱说什么,但私底下的训斥肯定免不了的。
这天是阴雨天,忙完县衙的公务之后,李靖回到家中。
心灵手巧的红拂女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是热乎乎的。
“你怎么亲自下厨了?这些事以后还是让下人来做吧,”李靖心疼的拉着红拂的手,一起在餐桌前坐下。
李靖是世家子,府上的奴仆少说都有三十来个,而且还有护院的家丁。
红拂女微笑道:“玄龄兄弟说是要来,所以奴家特意去准备的酒菜,免得玄龄兄弟总是抱怨你慢待他。”
李靖刚拿起筷子,闻言笑道:“那还是等等他吧。”
不大一会,房玄龄抱着一个黄泥坛子来了。
“恭喜靖兄得圣后赐婚,兄弟特来道喜。”
因为杨铭有过交代,任何事情拿捏不了话尽可询问李靖,而且李靖这个人又仗义,所以房玄龄自打来了河东之后,很快便和李靖成为好友。
当的一声,黄泥坛子被房玄龄放在桌子上,然后他的目光便盯上了红拂女准备的那坛子酒上。
“哟,竟然是白瓷装的酒?那咱们就喝这个吧。”
红拂女微笑着将那坛子兑水酒拿走泼掉,然后打开白瓷坛子,为房玄龄倒了一碗。
房玄龄每次来找李靖,都是抱着杨铭给他的兑水酒,这种酒李靖肯定不喝,于是只能拿出自己的私藏供两人对饮。
于是房玄龄来的更勤快了。
房玄龄是从三年前爱上喝酒的,因为他那个时候是在隰()城当县尉,隰城是哪?山西汾阳啊。
两人对饮几杯之后,房玄龄意犹未尽的放下酒碗,道:
“今年开始,王府就要在河东征缴赋税了,我打听过了,去年河东上缴国库的税钱,是钱三十四万贯,黍十七万石,绢三万六千匹,麻七万八千四百五十匹”
李靖认真的听着,直到对方讲完之后,才点头道:
“王府的定额税,基本会在去年税钱总额的九成左右,但赋税年年都有不同,今年如果收缴上来的不足去年九成,殿下就要自己贴钱了。”
“贴钱那到不至于,”房玄龄道:
“河东豪族颇多,让这些人补上缺口就好,就是怕缺口太大了,毕竟此番北拒突厥,河东军府出了两万两千人,这些人今年的税赋已经全免,除了朝廷的抚恤之外,郡府衙门按例也得有赏钱发放,王府这边也得意思意思,年刚过半,就已经有了这么一大笔亏空,后半年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大隋是在均田制基础上,发展的府兵制。
按律法,除免役者(宗室、贵族、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之外,剩下的丁男十八岁至六十岁,每年都要服徭役,徭役指力役、杂役、兵役。
想要不服徭役,很简单,缴纳一定数量的钱粮,由官府代役,这笔代役钱叫作“更赋”。
李靖心里清楚,今年河东临时征召了两万两千人的兵役,而这些人因为打了胜仗,所以今年的税赋全免,还得发赏钱,相较于去年,肯定少了一大笔进项。
朝廷才不管你有没有特殊情况,反正封地的定额税就是以上年基数来缴纳的,一个子都不能少。
所以说今年河东地区如果收不到去年的九成税钱,杨铭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不管你是巧取豪夺还是威逼利诱,总之,你得把缺口补上。
李靖沉思一阵后,道:
“殿下远在大兴,并不知道河东今年情况特殊,你作为王府录事,应当担起这个担子,今年的税钱不但要补足,还要预留出王府的开支,你来想办法,我这边当尽力协助。”
房玄龄哈哈一笑:“要的就是靖兄这句话,兄弟既为王府属官,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要麻烦殿下亲自解决的话,那我活该一辈子喝兑水的酒。”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