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直白问话,落凡也是一笑:“你和薛雨然倒是有几分投脾气,她也总是直来直往的问话。但你小瞧人了。财色名利,我皆不图。为人我只图心安,做事我必尽全力。吾天生不尊这江湖的规矩,不屑这强权的世道。只有一心,斩尽人间邪恶,平尽天下不平。黑白联盟、天下诸王、王朝权贵,铲除他们才是我的目标。来你梅花山庄,不过巧合罢了。”
厉春锦冷道:“逆天而为,搅乱时局的枭雄,无知自大的狂徒。真的只是巧合?那为何不直接解开杀人案的真相,反而替我们遮掩?”
落凡笑道:“始于巧合,归于必然。一刀斩百人,刀必钝。十刀斩千人,刀必钝。要斩天下的混沌,必然要以天下人为刀。我见识了姑娘的不凡,自然有结交拉拢之一。不知姑娘,可有心愿,也做那辟尘戡乱中的一刀。”
厉春锦不屑:“我这梅花山庄,赏景观风尚可,绝无你成事余地。你以天下人为刀,那谁来决定,你有资格当这持刀的人呢?”
落凡浩然一笑:“你果是小瞧我。吾不是持刀人,也并不想做持刀人,只是想多些同路人。在这个世道,人被所谓的江湖规矩束缚,而那规矩其实就是武力强权,实乃人间最恶!恶人杀人,有此江湖规矩便不被审判;穷人遭难,有此江湖规矩,便不能伸冤。而天都王朝和所谓江湖大侠,往往独善其身,不敢碰那黑白两道。我要寻找的便是同样有心破除恶习,有心斩杀邪恶的同路人。我要让这后世,强者不敢依武行凶,弱者同样能挺胸昂首。只要方向一致,谁持刀又有何分别呢。若姑娘大义,我甘做你手中一刀,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厉春锦静默许久,叹息道:“真大开眼界。浑噩世道,恶土罪狱,也长出一朵荆棘花来。我现在明白,你眼里的光是什么了。天真的傻子,梦想的囚徒。有些不凡,令凡夫敬仰。但有仁心而无本事,终是自寻死路。人生短暂,是随波逐流,混沌一生。还是披荆斩棘,闯一片血途光明。总是条条不归路。你的话大而空,空又不假。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
落凡笑道:“摸不透,那多摸摸也总会透。时间是一切真假的试炼石,用不了多久,姑娘会看到我的能为。到那时,你自会做出选择。”
厉春锦:“那我拭目以待。”
闲话完毕。落凡话锋一转,又说道:“想来你应听过龙县恶捕的名声。我对奸恶之辈从来不留情。你父亲和妹妹杀了不少人。此事必须有个了结,你打算怎么处理?”
厉春锦玉面一寒,冷道:“谁也不能动她们。我梅花山庄也并非摆设,你若想杀他们,便尽管一试。你狠我也未必手软。为了你的大业着相,劝你离我家人远些。不然,怕你半路夭折。”
落凡摇头耻笑:“正义和邪恶,人只能选择一方。包庇罪恶的人,便没有资格谈论正义。想要成全正义,又想要包庇凶犯,那最终也只是人间浑噩一走兽。这样的人,做不成任何大事,也不配当我的同路人。”
厉春锦冷眼:“你大放阙词的态度,倒是令人恼火。我现在明白,旗城的人为何讨厌你了。你想怎么如何了结此事?”
落凡一笑:“哎,人都讨厌第一个把真话讲出来的人。但是,我得给你提个醒。若洛天遥醒来,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你也会这般仇恨他吗?”
厉春锦皱眉沉默,她倒是忘了洛天遥。若洛天遥醒来,凭他正直的个性,难保不会亲自上门来抓人!
落凡一笑:“怎么样,为难了?我就说你们这些正道中人,虚伪做作。见到被人作恶,也算能挺身而出,主持个公道。但真自己遇到人情事,立马把公正抛在脑后,都想着独善其身。难怪这天下总是恶人当道。可笑,可恼呀。”
厉春锦怒转目:“看破人情,非要说出。不屑人间,显得格格不入。你这样做人,不会挨揍吗?说罢,你想怎么办?”
落凡冷哼:“挨揍,那是难免的。但还是我揍别人的多。在这世道混乱,天理蒙尘。如此,大道难彰。若真放过你父亲和妹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禽兽伤人,拔其獠牙,断其利爪,这是必要的。提前告知你,我会废了厉夏和厉天征的武功,希望你不要怨恨。如此做,三方也算都有交代。洛天遥我也能替你说服他。大家和和气气,也算是个好结果。”
厉春锦眉一睁,不屑道:“你倒是挺自信。若你真能在梅花山庄办到,我也无话可说。但若你办不到,那你也要认命。还有,若被我父亲和妹妹抓住了,可别怪我不救你。”
落凡自信一笑:“那我肯定怪你。没有降魔的本事,哪敢人间走一遭。厉春锦,人生路短,是要高飞直上踏青天,或是俯身浊尘浑世间。只在你一念之间。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别浪费了我的一番好意。”
落凡离开后。
厉春锦急找人去寻厉夏,叮嘱她防备落凡。然后,又急步前往后院寻找厉天征,要把今日事讲个明白。
……
钟凤雪与落凡打斗完,便潜回后院。换上一身锦衣,独坐屋中,仿佛一切如常安宁。
厉天征步撵风旋,急匆匆小跑回院。来到屋内,见夫人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下来。又看到钟凤雪换了那常年如一日的黑袍,穿上了锦衣。一时,恰似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风华盖世,绝色容颜。风霜雨雪多少番,如今她依旧质如冰雪,如玉清白。好似天上降下的珍宝,巧合落在自己手里。只凭这一点,厉天征便觉得自己胜过天下所有男子。
而此刻,钟凤雪不仅锦衣花裙,手里更没有捻着佛珠,厉天征不由得心情大好。
对面而坐,厉天征怒气全无,携起夫人玉手,笑道:“雪娘,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让为夫好像回到当初,一时醒不过神来。这样打扮好,以后也要天天这样穿。这样才像庄主夫人的贵气样嘛!对了,刚才你为何冒充血观音替洛天遥洗罪?”
钟凤雪仙旁轻柔,雪颌轻抬,提起桌上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厉天征,自己又拿了一杯。美眸一盼,柔笑道:“宇良,不提那些事了。多年未饮,今日我陪你饮几杯。”
厉天征兴致大开,喜得连说三个好字,接过酒杯道:“好!好!好!夫人有雅兴,我自然奉陪。这夫妻便该如此,只要夫人愿意,我今日喝几坛酒也乐意。”
两人端酒,各自饮了一杯。
厉天征将夫人搂在怀中,笑道:“哎呀。这一瞬间,好像回到年起时。真是岁月如春,人生一梦。想来,那时你我峥嵘意气,联手在这江湖打拼家业。虽然历经磨难,但想想如今这般巨大成就,也当真快哉!”
钟凤雪依依如是,默默颔首,忽来叹息:“那一年你二十七,我十九。天涯相逢,便是一生的缘分。只可惜,月难长圆,花难长开。世间没有永恒的欢乐。”
厉天征并未察觉钟凤雪言外之意,得意一笑:“哎,咱们的日子长着呢。我要和你恩爱到一百岁,不,五百岁!有你的八阴神功在,咱们都可以不老不死!”
钟凤雪又一叹:“可惜,我却不能与你长相厮守!”
厉天征正是高兴,被钟凤雪一句话搅得兴致全无。将她推开一旁,皱眉恼道:“你这是何意?你今天又怎么了?”
坐到一旁,静若秋松,更似一汪苦水。人生这一条路,始于糊涂,中途贪迷,晚来唯余苦难饮。恍然间回首,恶障满盈。所谓的快乐和成就,竟不如路边的沙子干净自在。
钟凤雪雪眸雾含,淡然道:“缘来,缘聚。缘去,缘散。宇良,咱们缘分尽了。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