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医生离去的身影,她脸上的笑消失了。
她打电话给盛暮年。
“咦?那事又有别的线索了吗?你怎么打电话给我?”
“暮年哥,帮我调查之前来医院的那位心理医生,另外,查一查他有没有一位姓楚的四十多岁的同事。”
“有什么问题吗?”
盛暮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今天那位楚医生,是个和尚。”
她从看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戴着假发,整个人的气质更像是远离尘世,修炼多年的僧人。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一位信仰佛法的医生。
直到,他故意拿出那颗珠子试探她。
它十分诡异,一接近她,她的五脏六腑好像被高温灼烧,疼痛不已。
为了伪装自己,她强撑着收下它。
她不确定有没有人在监视自己,也不能把它丢掉。
他们是谁派来的?
背后的人有什么目的?
她有什么可以让人图谋的?
如果被人发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会面临什么后果?
不行,她决不能被识破,否则,就会被当做怪物!
深夜,曼陀寺中,余香袅袅,三个穿蓝色僧服的男人围着一张桃木圆桌。
“她看见珠子的时候,反应很激烈。但是我说送她,她也收下了,后来还热情地送我出去。”
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撕下了一张面皮,露出一副布满老年斑的面孔。
两张脸至少相差四十岁。
其余两人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傅抱石摩挲着手中的茶盏,“那是她看出来了你在试探她,装的。”
“师父带去的珠子在婆娑珠身边供奉了三年,早已经吸取了它的光泽。第一次见到它的人若是感觉疼痛难忍,要么是身体孱弱,精气不足,要么身上附了邪祟鬼怪,要么就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比如前世死去却冤屈未申的鬼魂。”
赵世熙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师兄,“师兄,你觉得她是哪种?”
“身体孱弱可以排除,后面两种,不管是哪种,公布出去,都足以让毁掉她。”
他拿起茶壶给师父倒了一杯茶,“但是我不打算那样做。”
那样做对他没好处。
他之所以调查她,一是她拒绝合作的话,可以用这个威胁她。二来,知己知彼,是他对合作者的要求。
赵世熙蹙眉,费那么大周章调查卿卓灼,居然什么都不做?
他看向师父,得到对方的肯定后,犹豫道“师傅马上就要到百年大限了,到时候身体和面庞都会更加苍老。传说,取异世之人的血供奉,就可以……”
“这不是还不确定她是哪种情况吗?”
傅抱石出声打断,他知道师弟要说什么。
他们的师父今年已经九十八岁了,虽然修炼本寺佛法可以延迟寿命,但是一百岁是一个界线。
熬过去了,不仅不会继续衰老,还会重返青春。
但曼陀寺的历代住持,没有一个人熬过去的。
古籍上有记载,借寿可以跨过百年大限。但是普通人的寿命不行,只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的寿命才可以。
他知道师父师弟从一开始就在打这个主意,但他有些不忍心。
尤其是听到卿卓灼可能是前世死去却冤屈未申的鬼魂时,他想到了自己。
多少次,他都差点死在同父异母哥哥的手里,即便现在还活着,身体也落下了永久不能痊愈的病。
她和他多像!
更何况,现在把她弄死了,那笔隆裕太后的巨额陪葬就真的下落不明了。
“把她的血滴在婆娑珠上,可以看到她的前世今生,就能判断她到底是邪祟附身还是异世之人了。但是,为师不想逼你。”
师父听出了他话中的抗拒,说是不想逼他,其实就是在逼他选择。
这么多年了,他从年轻时就在寻找异世之人,哪能轻易放弃?
当初,是他力排众议,收留了被傅家驱逐出门的傅抱石,就冲这份情谊,他借寿这事,傅抱石就不该阻拦。
“给我点时间吧!”
傅抱石站起身来,他开始后悔让师父插手这件事,扰乱他的计划了。
慈安医院一八零三病房,黑暗中,卿卓灼心事重重,无法入睡。
她把所有有可能的人都排查了一遍,还是不知道是谁在调查她,只有等盛暮年的消息了。
忽然,窗边传来了摩挲声,似乎有人攀在上面。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水果刀——这是唐一爻走之前,特意给她买的。
虽然两人都觉得在医院不会有意外,但还是希望多一重保障。
月光照在窗帘上,清晰地映出一个人影。
她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轻轻下床,垫着脚走到窗边,举起刀,准备等人影落下就刺他。
“哗”一声,窗帘被拉开,一个身形颀长的人灵活地跳下来,身上还系着求生绳。
卿卓灼在莹白月光的照射下,看清了那张脸——陶斯咏。
“啊!你怎么站在这里?”
他也看到了她,被吓了一跳,然后看到她手里的刀,问“你还想杀我?”
她没好气地转过身,找到开关,“啪”一声,室内恢复了光亮。
“你是不是有毛病?现在凌晨两点,你爬窗户进我的病房干嘛?”
她虚惊一场后,不由得怒火攻心,手叉着腰对他吼。
“我……”
陶斯咏终于反应过来——她把他当非法闯入的歹徒了,又想到她那么害怕,一定是前几天留下来的心理阴影,顿时心疼不已。
“对不起。我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又怕你还生气,就想在你睡着的时候来看看你。”
他说着就转过身,脑海中闪过前几天她让他离她远一点的一幕。
既然她那么讨厌他,他就再也不见她了。
“等等,你还要翻窗户出去?”
卿卓灼看着他的背影,诧异道。
“门在那里!”
她指着门说,这个傻子都不知道走门的吗?
他迟疑着转过身,看她怒气消了大半,便小心翼翼地问“你哪里受伤了?”
他只听同学中在传她深夜遇到歹徒受伤了,不知道歹徒做了什么。
卿卓灼看着他眼中的关心,心尖发酸。
他爬窗户也要来看她一眼,哪怕几天前她说话伤到了他。
“我没有受伤。”
她看他唇边都是汗,就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爬回床上。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
“那你怎么住在医院?”
陶斯咏想法简单,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受伤。
“那个男的是一个死变态,他想我,但没有……”
一道清脆的玻璃碎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中,卿卓灼被吓了一跳,连忙看去——他竟然徒手把玻璃杯捏成了两半,手心被碎片扎破,鲜红的血正滴落到地板上。
“陶斯咏!”
她惊呼一声,连忙下床走到他旁边,心疼地看着他的手。
碎片已经嵌进去了,伤口正往外冒血,整只手被染成了红色,令人触目惊心。
“你不知道疼吗?快松开!”
陶斯咏双眸阴鸷,眉头紧蹙,不知道疼似的,反而还把碎片攥得更紧。
“你放开好不好?求你了!”
他手劲太大,她用力去掰他的手,也无济于事,再不松开,恐怕要伤及筋脉。
卿卓灼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说“他没有我,没有成功,我哥进来了,打断了他。”
他听到这话,如梦初醒,松开手,碎片掉落在地。
“真的?”
他顾不得早已经疼得麻木的手,用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肩,急急地问。
“真的真的!我没事!”
她恳切道。
是她错了,明明上一次就知道他性格暴戾,极端冲动,怎么还贸然把事情告诉他?
“那个人是谁?”
他听到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就魔怔了,都忘了细问。
卿卓灼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你先处理伤口,乖乖听话,我就告诉你!”
说完,她跑出病房,去找值班医生。
医生匆忙赶来,先是奇怪病房里多出一个人,紧接着就震惊于伤口的严重程度。
“里面的肉都翻出来了,擦药没用,得缝针。”
“缝针?”
卿卓灼心口一窒,只觉得那伤口长在了自己身上。
“那就缝呗!”
陶斯咏看着她,想宽慰她。
“你……”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看着他,不敢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你们跟我来。”
医生走出病房,要去诊室。
她站在陶斯咏左边,攥着他的衣角,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到了诊室时,她的心已经悬在空中,她从小没受过什么重伤,难以想象针线一次又一次穿过皮肉有多疼。
“你出去吧,在外面等我。”
他神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感受到她的颤栗,不想让她担心。
“我……我要在这里。”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受,有一个人为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尽管这很暴戾极端,但她还是很难受,很感动。
她不能走,她走了就成了没良心的坏蛋。
“乖!”
他的目光柔和,仿佛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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