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蹊从没想过自己不是苏家的孩子,哪怕是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哪怕爷爷在她和妹妹之间,极度偏心,想要把家业全部留给妹妹。
如果一个孩子,怀疑自己是捡来的,那她定然是缺爱的,她察觉到爸爸妈妈不够爱她。
言蹊从来没有缺爱。
她能够感受到爸爸妈妈满满的爱,甚至相比于妹妹,妈妈显然更偏爱她。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无情,偏偏要告诉你,你是捡来的,你不属于这个家。
“傻丫头。”陈鹤心疼,“计较这个干什么,你是庄馨的女儿,永远是她的女儿,你不过是没从她肚子里出来罢了,她爱你不比亲生的少多少,甚至更多。”
言蹊恍惚了一会,忽然想通了。
师父说得对,她是妈妈的孩子,她苏言蹊就是庄馨和苏正初的女儿。
没有血缘关系就没有血缘关系吧,她和夏德龙和叶秋安倒是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却连她这个人都不知道。
他们根本不知道,除了程言蹊,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他们都不如赵姨,赵姨一直心心念念着她,哪怕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还在惦记她。
这世上的爱,不会因为没有血缘而消失,也不会因为有血缘而生出。
是她魔怔了。
言蹊擦了擦眼角,很快振作起来,告诉陈鹤:“师父,你知道我现在借用的这个身份,程言蹊是谁吗?她是我的亲生妹妹,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神不神奇?”
“这就是缘分。”见言蹊振作起来,陈鹤松了口气,“不过,你借用了她的身份,她怎么办?她去哪了?”
言蹊垂眸,心脏泛起细密的疼:“师父,妹妹她、她死了。”
陈鹤一怔,眼底有些恍惚。
当年老叶那家伙,抱着奄奄一息的小苏言蹊到他面前,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救孩子一命,他想尽办法,才保住这孩子。
小苏言蹊身体转好之后,老叶就抱着她去了南城,交给庄馨苏正初夫妇。
当时,他还好奇问了一嘴,老叶这么惦记这个外孙女,为何不自己养,偏要送人。
老叶是怎么回答来着?
他说,自己老了,受不得离别,这孩子身体这么弱,担心她活不长,他无法再经受一次亲人离开的打击,所以将她送人。
老叶那家伙,看似冷漠,实则心最软。
女儿叶秋安闹别扭,离家出走非要和夏德龙那个穷小子在一块。
老叶嘴上恼怒,但一直暗中帮助他们,若不然,两个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怎么可能短短几年白手起家,创下那么大一番家业。
后来,叶秋安怀孕生产,老叶表面上不闻不问,但是私下里紧张得不行,时刻关注,不然也不会那般及时,救下病重被弃的小苏言蹊。
后面,将小苏言蹊送到苏家,老叶还说,叶秋安那边如今只有一个女儿,应该照顾得来,夏德龙创建的夏氏也逐渐步入正轨,他总算可以功成身退了。
没想到,他担心夭亡的大外孙女苏言蹊活的好好的,反倒是,他放心的小外孙女程言蹊早早亡故。
可见是天意弄人。
若是叫老叶知道,他的小外孙女没了,指不定要多难过。
那老家伙最是心软重情。
想到这,陈鹤拍了拍苏言蹊的肩膀,“小七啊,你可要好好活着,活得好好的。”
若是连小七也出事,老叶肯定活不下去了。
活得好好的?
言蹊想到自己病弱的身体,有些怔忪,但是她不想让师父担心,便仰着头笑道:“您老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肯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哈哈哈,那感情好。”陈鹤高兴大笑。
——
师徒两人聊了一会,保姆忽然来报,说是陆淮琛过来了。
言蹊怔了一下,起身想要离开。
陈鹤叫住她:“言蹊,你想永远躲着,不见他吗?”
陈鹤清楚记得那天,言蹊欢喜地跑到他面前:“师父,你的小七要结婚了,和这个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男人。师父,我好高兴啊,我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你来给我们当证婚人好不好?”
小丫头捂着脸,满目畅想:“师父,我们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天上的爸爸妈妈,看到我这么快就找到爱人,看到我这么幸福,一定会很高兴吧。”
那天,苏言蹊的欢喜那般真切,陈鹤能感受到她对陆淮琛的深爱,所以爱屋及乌,也很喜欢陆淮琛这个小辈。
怎么才几年而已,就变成这般了?
年轻人的爱情,陈鹤不懂,但是他决不允许有人欺负小七。
“是不是陆淮琛欺负你?”陈鹤皱眉。
言蹊摇头:“师父,是我强迫他,他原本有青梅竹马的恋人,是我不好,拆散了他们。他没有欺负我,他只是不爱我而已。”
至于后面的断臂之仇,她已经报过仇了,没必要告诉师父,让师父担心。
“你不想见他了?”陈鹤疑问,他不太懂言蹊的心思。
言蹊摇头:“不是不见。”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认真看向陈鹤:“师父,我有件事,我忘记告诉您了,以后我会以程言蹊的身份过下去,至于苏言蹊这个身份,就当是死了吧。”
陈鹤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他这个七徒弟,跟她外公一样,最是重情心软。
苏家到底伤她到何种程度,暂时不回去也就算了,竟然要永远放弃苏言蹊这个身份。
这是,对苏家、对陆淮琛彻底失望了啊!
“师父。”知道陈鹤想多了,言蹊解释:“不单单是我的原因,还有妹妹的原因,妹妹她希望我能用她的身份,活得自信骄傲,完成她的理想。”
陈鹤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言蹊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一笑:“师父,你要不要收个八徒弟啊。”
“胡闹。”陈鹤被逗笑,“老七老八都是你,你在这跟我玩呢。”
“这不是您名气大,我想沾点光嘛?”言蹊撒娇。
“不许。”陈鹤故意板着脸,“想要名气,自己去闯,以后给我好好行医,不许丢我的脸。”
“您老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