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从诊所走出来的时候,天际的夜色已经亮起一圈朦胧的鱼肚白。
洛夫特城的清晨,往往是最美好的,
因为,
这意味着居民们又活过了一个夜晚。
林登站在诊所门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在这个世界里,他的作息早就被颠倒了,白天基本上才是他的休息时间。
这一切,
都是拜深夜危机所赐。
不过往好的地方想,也许今晚过后,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解决。
林登很希望守夜人组织,能够为自己带来实质性帮助。
只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很严重,啥都好说。
想到这里,他用伞柄敲敲头,让脑子清醒一些。
还远远不能松懈啊,
毕竟——
“前提是,你得活着到底那里。”
他又默默念了一遍这句话。
安塔尔最后的那句警告,到现在依然清晰地回响在林登脑海。
林登伸手招呼住街边的人力车夫。
夜晚才刚度过,车夫便赶早出来干活。
普通居民在洛夫特城的生计,并没有比另一个世界更轻松。
“先生,这么早您要到哪里去啊我这才刚刚准备出车呢!”
车夫见林登在车座上坐稳后,一边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拭面容,一边询问道。
“东街老码头。”
这几个字从林登口中说出后,车夫的动作僵住了。
他粗糙的双手相互搓着,讪笑着问道:
“先生您是外地来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问题,林登饶有兴致地扬起眉头,靠在座椅背上反问。
“老码头已经荒废很久了……那边,不太适合人去啊!
本地人中,就连小孩都知道这件事情。”
“说说看原因。”
“那出过大事!前些年的时候,码头工人一下子入魔了好几十个!
后来查出来,是因为他们集体违反了《守夜条例》,大半夜了还在港口工作……那里一大片没房子的空地,在外面呆这么久,那不是找死吗
出事后,守夜人们就把老码头封闭看守了,洛夫特居民不能擅自闯入。
哦对了,先生,你这么早出来,不会也是违反条例了吧”
难怪那个自称安塔尔的男人,会告诉自己,与守夜人接触的前提,必须是活着到港口。
原来是一处凶地啊!
这是什么新式考验
结合其嘉娜的遭遇,林登很难不更进一步怀疑,守夜人组织到底是什么立场。
“好的,我知道了。”
林登点点头,
“出发吧!”
“啊”车夫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
“有什么问题吗”
“那里可是……”
“我知道。”
林登所出手势,示意他安静,
“你觉得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间,依然停留在大街上”
“啊难道你不是外乡人吗”
“你觉得为什么,我知道老码头有问题,依然还是要过去呢”
“这……”
林登皱起眉头,双肘撑在膝上,身子前倾,用一种近乎是命令的语气,严肃说道:
“告诉我你的答案。”
车夫有些沧桑的面容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哦!原来你是……”
“那就出发吧!”
林登重新靠回座椅,双臂环绕在胸前,似乎是不想再回答一般,开始闭目养神。
“好的先生,我这就出发。”
车夫没有深究不合理的地方,抬起车前横杠。
这应该不算扯谎吧
毕竟,
我也没有承认。
林登心安理得地使用冒牌守夜人的身份,就算守夜人组织未来要追查,那也得等今晚过后再说。
正如安塔尔所言,能不能在东街老码头存活下来,都还是个大问题。
寒冷阵风吹拂过他的脸庞,林登下意识朝风衣里缩了缩脖子。
整整一天没有睡眠,他的身体在告诉他:
“你已经很累,你应该很想休息吧!”
但是大脑却在说:
“不,你不想。”
对林登而言,白天不睡觉,足以称为在“通宵”。
靠着车座休息,是紧张日程中宝贵的存档点。
为了应付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不得不抓住一切可能缓解疲劳。
在危险的日常中忙里偷闲,好像体验也还不错
感觉有点像穿越前上班摸鱼的那种快乐。
他的思想里飞速流转了许多想法,包括一些关于今天晚上的计划。
直到林登闻到一股明显的海风咸味,他才适时睁开双眼。
四周是相当空旷的街道,视野里看不到任何居民在活动。
不远处,依稀可以看见由破败建筑群构成的老码头。
林登问道:“是不是到了”
“是的先生,再往前两公里就是老码头。”
车夫将人力车停下,转身看着他。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先生您需要下来自己走到老码头。”
“你的车子还有人,今天我包了,日落降临前你再离开吧!”
“可是……”
“我会预付你一天的薪水。”
林登从风衣口袋内摸出一个皮夹子,从中掏出两枚银币,递到车夫面前。
车夫毫不犹豫地接过银币:
“没问题,尊敬的先生。”
如果要说身体的原主留下了什么最宝贵的话……
林登毫不犹豫会回答,是他的财富。
作为一名外来者,原主能轻松租下一栋不算狭小的屋宅,并留下了相当可观的一笔余款。
可以说,
之所以林登能快速适应在洛夫特城生活,与他的财富水平有着密切联系。
两枚银币,大概能支撑车夫及其家人过上小半个月生活。
“记得在日落前叫我。”
……
经过整个白天的休息,林登感觉自己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没有充足的精力,就无法使用黑梦空间,
这就是他要在人力车上休息的原因。
眼下面对灵体,黑梦空间是自己唯一的制衡手段。
黑梦空间能维持的时间越长,底气也就越足。
总不能指望包里的嘉娜吧
这小姑娘,
自己都还是个不稳定因素。
林登一手拎包,一手托着从车夫那要来的煤油灯,站定在安塔尔口中的红仓库大门前。
红色油漆难掩铁皮的锈迹,正如车夫所说,东街老码头有段时间没人打理了。
废弃的工业材料,就这样散落在码头各处,与丛生荒草混搭,彰显着满地荒凉。
老码头与洛夫特城别的地方一样,夜晚是没有照明的。
在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他手中的煤油灯在散发光亮。
以及,
不远处的一座塔楼顶部,探照灯依旧在朝着远洋投射。
尽管不知道是谁还在维护这座塔楼,这个探照灯又对废弃码头有何意义。
他调整了一下心绪,将煤油灯暂时放在地上,屏住气力推开了仓库大门。
顿时,
潮湿的霉味杂合着咸腥海味,一并钻入了他的鼻腔。